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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1.
离宫前一晚,我和积云又来到桐花台,短短十几日的光景,桐花台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尘土,台角亦生出杂草小花。
桐花万里台,连朝密不语。梧桐,是象征恩爱忠贞的树木。
昔年,我与先帝亦是如此。每逢乞巧节,我们在此处合奏“长相思”和“长相守”,静静地品茗,闲谈,欣赏皎洁的月色。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牛郎和织女被迫分开,我与先帝却是相依相偎。
我从来不担心他会变心,纵使有一天他不再宠爱我了,我也不会哀怨,更不会感叹红颜未老恩先断,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我初初遇见的少年天子啊。
先帝曾道:“玄宗宠玉环,许以贵妃之位,我总想着也如此对你。”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道:“臣妾是从不在意这些的。”
2.
我知道,先帝并不想给我那么多的负累,他努力以平常心对我,尽管在外人看来他对我恩宠异常,修桐花台,赐金缕衣,赠名贵珠宝衣衫……
史书关于我的记载,仅有短短的一句:妃阮氏,知事平章阮延年之女,阮嫣然。
嫣然,嫣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先帝不是看重美貌的人,人人都道帝王是孤家寡人,我只想倾尽所有的心力温暖他。他深深的愧疚就是必须做到平衡朝堂和后宫,必须对嫔妃雨露均沾,必须堵住悠悠之口,必须小心明里暗里的蠢蠢欲动的人。
有时,我也感慨,“真想和你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寄情山水,男耕女织……”
可是我懂他的责任,对天下黎明百姓,对朝堂千百臣子,对后宫莺莺燕燕,对我,还有我们的儿子允礼。
先帝虽一力护我,其他人却十分憎恶我,集宠于一身也是集怨于一身,我饱尝个中心酸,佛堂罚跪和抄写经书都是家常便饭,我深受苦楚。
唯有乌雅氏与我交好,怪我太过相信所谓的姐妹之情了。乌雅氏姿容普通,心计却远胜每一个人,她与我亲近,不过是为了博得先帝的赞誉,使她一步步登上权势的巅峰。
直到先帝驾崩,乌雅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局面,我才明白自己是作了她人的垫脚石了。
乌雅氏容不下我,甚至不想看到我,“你走吧!我原想了结了你,终究是下不了手,你余生常伴青灯吧!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已占够了风光。”
3.
先帝出殡之时,我数度哭昏过去,几次欲殉情,可是允礼还那样小,小小稚子牵着我的裙角,哭道:“额娘,我怕……”
我泪眼迷蒙,扫视一众跪倒的王臣将相,道:“本宫心已死,不愿再过问红尘事,只把唯一的儿子允礼托付给姐姐,望姐姐垂怜!”
乌雅氏直直看着我,似要看透我的心,“好!本宫答应你。”
我扯下棺上的白绫,挥刀斩断,道:“请姐姐当着先帝的灵棺发誓,若违背誓言,犹如此白绫!”
后来,积云叹道:“娘娘是作托孤之举?”
“若非如此,只怕我的儿子性命不保。”
乌雅氏和新皇都是心思深沉、会隐藏隐忍、容易猜忌他人的人,如今他们手握兵权,铁腕无人能撼动,我们只有放低姿态,才能保命,可怜先帝已去,留我这个未亡人做什么?
乌雅氏并不许我入皇家圣地甘露寺修行,在凌云峰附近僻了小小的道馆,名“安栖观”,只许积云伺候我,当然,我是终身也不许出道观了。
允礼送我入观,依依拉着我的手,道:“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听话。”
骤然失去生父生母的庇护,他一夕之间长大了,亲自在观门口种了两棵小松柏,寄托思念之情。
我执了一方素色手帕,擦去他额头的汗珠,“允礼别哭,男子汉要坚强!”
允礼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下山了。
4.
从那以后,我和积云安心在安栖观住下来,每日诵经祈福,种瓜果野菜,过起了返璞归真的生活。
很多时候,我痴痴地凝望夜空,看得久了,竟依稀会出现先帝的面容。
昔年的赏赐我一样也没带走,“长相思”琴亦封起,先帝已去,我这个未亡人哪里还有合奏之人呢?长相思,长相思呵。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文/采蘩子(简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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