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句:几多尘事眉间锁
对句:别样风情指上弹【四海为家】
评:看到这个对句,白居易《琵琶行》中的诗句,倏地在脑海中浮现: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出句是尘事中的烦恼和忧愁都藏在了心里,只是才下心头却上眉头。对句就是排解心中烦忧的最好方式,所谓的别样风情,一是说明人家琴技高超,可以借物抒怀,二是也可以借助弹琴岔开一门心思,暂时忘却尘事,让心灵在音乐的世界里自由翱翔。似乎让我们看到了那紧锁的眉头在曼妙的音乐声中,已渐渐舒展。对句别开生面,情意绵邈。佳对!
对句:不尽诗情笔底流【半个山人】
评:尘事眉间锁,也许是有很多话无法或者说是无人可以诉说。但心底的似水柔情或者说是不尽痴情,只能借助一支笔来一番深情的倾述,刚好契合了一种心境,也完成了一个画面。对句切题而有情致。佳对!
对句:两地闲愁月下生【Rain】
评:两处闲愁恰好完成了出句的尘事眉间锁,形成了条件关系。把李易安的词:“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解用的娴熟而贴切。月下生恰好化用的是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后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正是因为“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缘故,才会生发两处闲愁的相思之苦,那眉间紧锁的尘事,不过就是男女感情之间的一点小情调而已。对句绮丽华美,纤秀婉约。佳对!
上次出句:肩挑道义心容善。吸引众多朋友来对句,我感觉,风花雪月的句子有兴趣的人少,像这种一看就明白的句子好像受追捧。以后多出这些句子吧。
对句虽然多,但是主要还是两个方面问题不符楹联通则,一个韵律(平仄),一个是词性。平仄问题顺带说过多次了,今天不说了。说说对联词性,偷偷懒摘录别人讲解,有兴趣提高的朋友可以看看,当然敞开胸襟随便对也可以,毕竟自己乐就行。
词性与结构
如果用现代汉语解释对仗的特点,应该可以概括为“词性相近”。
“词性”是现代汉语的总结,古人没有这个概念,如果生搬硬套,难免似是而非。但是介于加入“词性”的概念便于理解,所以在初学阶段可以暂时性引进。不过千万不可拘泥,这就像一根拐棍,当能够正常走路之后,就一定要坚决地抛开它。因此,这里不说“词性相同”而说“词性相近”。
现代汉语将词性分为以下几类:
实词类:名词、动词、形容词、区别词、代词、数词、量词
虚词类:副词、介词、连词、助词、语气词、拟声词、叹词
相同词性肯定是可以形成对仗的,我们要研究的是对仗的边界。
首先看最重要的名词。直观来看,名词和代词肯定可以相对,比如“海阔无涯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天”是名词,“我”是代词。此外,名词有时也可以和数词、量词、形容词等形成对仗:
名词对数词:海国烟霞笼宝树;一天星斗灿云阿。
名词对量词:解带千山雨;谈天一片云。
名词对形容词:尘榻每缘佳客下;清风还许后生传。
动词和形容词是天然可以形成对仗的,比如“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阔”是形容词,“悬”是动词。此外,动词还可以和连词、介词、副词等对仗:
动词对连词:药院爱随流水入;山斋喜与白云过。
动词对介词:白气夜生龙在水;碧云秋断鹤归天。
动词对副词:鼎鼎百年皆梦幻;悠悠万事判穷愁。
形容词是修饰名词用的,那么很容易想到,同样起到修饰作用的数词自然可以与形容词对仗,比如“自信胸中无一事,得居林下作闲人”,“一”和“闲”就是典型的数词对形容词。有些时候,副词也可以与形容词对仗,因为二者都起到修饰中心语的作用,只不过一个是修饰名词,一个是修饰动词而已,比如“赖有清吟消意马;岂无美酒破愁城”,“清”是副词,“美”是形容词。
一般情况下,虚词的对仗是比较宽泛的,比语气词、拟声词、叹词等,往往都可以打破边界随意对仗。也经常有虚词与实词相对的情况,前面所举的连词对动词、副词对形容词都是例子,而助词与代词相对更是可以视为工对,比如“君为来见也;吾其与闻之”。
之所以用了这么多篇幅讲词性对仗,又没有明确哪些词可以对仗哪些词不能,原因有二:一是说明不必严格拘泥于词性对仗,辅助参考即可;二是用词性分析对仗,既不准确也不方便,实在没有必要。
有些人除了要求词性对仗,还要求结构对仗。常说的“结构”包括两种,一种是句子结构,一种是词组结构。句子结构完全不必分析,因为诗词对联是凝练的文字组合,其中有大量的省略、倒装,根本无法也无须考虑句子结构。比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按照句子结构分析,“翠柳”是方位状语后置,“青天”是宾语,不需要纠结这种地方。至于词组结构,比如偏正结构、动宾结构、主谓结构等,有人主张词组结构必须相对,这个说法可以参考但同样没有意义,原因就是前面说的:既不准确也不方便。
虚实死活
既然古人完全没有词性的概念,那么古人是如何判断是否对仗以及对仗的工整与宽泛呢?明代屠隆在《缥缃对类》中有关于字类的解读:
以“虚、实、死、活”字教之。盖字之有形体者谓“实”,字之无形体者谓“虚”;似有而无者为“半虚”,似无而有者为“半实”。实者皆是死字,惟虚字则有死有活。死,谓其自然而然者,如“高、下、洪、纤”之类是也。活,谓其使然而然者,如“飞、潜、变、化”之类是也。
关于这段话,不必作严格的学术性分析,大概可以看出,古人是根据字的自身属性来分门别类的。与现代语法相关联——实字基本是名词,虚字有活字死字,活字是动词、死字是形容词。对仗的时候,首先考虑这个字的意思,然后有一个大体的归类,如果能归到差不多的类别,就可以形成对仗。
对仗中最重要的是实字。在古人看来,并非实字对实字即可,这只能属于宽对,而精巧的对仗应该运用工对。何谓工对?古人将实字分为许多门类,只有相同门类或相近门类对仗,才能形成工对。实字的分类有很多种,王力在《诗词格律》一书中“依据律诗的对仗”,将实字分为天文、时令、地理、宫室、服饰、植物、动物、形体等类别,简单举例如下:
天文:日、月、星、云
时令:春、秋、晨、夕
地理:山、河、地、海
宫室:屋、门、户、窗
服饰:带、襟、领、袖
植物:花、草、树、木
动物:鱼、鸟、虎、牛
形体:手、足、耳、头
除了实字,还有一些字也可以明显分类,比如:
方位:上、下、前、北
数字:独、三、万、双
颜色:红、绿、青、白
人伦:公、父、子、兄
称谓:尔、其、我、君
这些小类难以一一列举,也无法准确的划分,每个人都可以根据字义自行分类。除了相同门类可以形成工对以外,不同门类也有远近的区别,相对较近的门类相对同样可以视为工对。比如,天文对地理、动物对植物、人伦对称谓,等等。
孰公孰宽不需要死记硬背,简单归纳就是:如果字A属于门类甲,字B属于门类乙,门类甲和门类乙的范围越小、重合度越高,字A和字B的对仗越工整。比如,牛属于家畜类,猪也属于家畜类,它们无疑是工对,虎则是野兽类,与牛相对就稍宽一点,但仍然很工。再宽一些,草对牛,它们都属于生物(虽然这是当代科学概念,但是古人花木、鸟兽也属于临近的门类),范围更大了一些,这就介于工对与宽对的边界。到了“牛对水”或者“牛对日”的时候,虽然也是合格的对仗,但门类相隔太远,只能算宽对了。按照这样的对仗逻辑,白雪当然可以对南山,但是从工整来讲,青云对白雪才是工对。
一副对联的优劣有很多层面,比如意境、气象、格调等,对仗只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能说工对就一定胜过宽对,但如果只讨论对仗的技巧层面,那当然是越工整的对仗越动人。
对仗的基本单位
对仗的基本单位是语素。语素是汉语中最小的音义结合单位,可以是一个词,也可以是一个字,但大多数情况下是一个字。可以将词作为整体进行对仗,但是不多也不好。比如以下两个例子:
澧阳书院(陶澍)
台接囊萤,如车武子方称学者;
池临洗墨,看范希文何等秀才。
挽甥(彭玉麟)
定论盖棺,总系才名辜马谡;
灭亲执法,自挥老泪哭羊昙。
两副对联都使用了人名对仗,第一联是“车武子”对“范希文”,第二联是“马谡”对“羊昙”。可以看到,第一联是以人名为整体进行对仗,也就是人名对人名而已。第二联则是以单字进行对仗,不仅是人名对人名,还把人名中的字拆出来,以“马”对“羊”形成工对。仅仅从对仗的技法来看,后者无疑是远胜于前者的。
一般情况下,词的对仗和字的对仗是同步的,比如“清风”对“明月”,无论词的角度还是字的角度都属于工对。词对仗而字不对仗的情况,如前面所说“车武子”对“范希文”,虽然不能说失对,但毕竟不算工整。至于字对仗而词不对仗的情况,我认为是可以属于工对的,原因如前所述——对仗的单位是语素,语素往往体现为一个单独的字。比如,洪亮吉题某酒楼对联:
第一楼边浮大白;
初三月上荡空青。
此联的对仗非常有特点。上联的“边”是方位词,下联的“上”是动词,从词性角度看是不符合的,但是如果从语素的角度,两个词都是“方位类”,自然属于工对,这种对法也可以看作“借对”中的借意对。上联的“大白”是酒,下联的“空青”是颜色,一个名词一个形容词,以词为整体考虑并不对仗,但是具体到每一个字,“大”和“空”表程度,“白”和“青”表颜色,是非常严格的工对。
更加极端的例子,比如丁中翰题西湖宋庄联:
红杏领春风,愿不速客来醉千日;
绿杨足烟水,在小新堤上第三桥。
最后一分句每个字都可对仗,又有“千”和“三”等非常工整的对仗,所以连行文的节奏都打破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对仗不必考虑“结构”,无论是词组结构、句子结构,还是行文节奏造成的语义结构。当然,这属于比较高级的对仗技巧,初学者不易掌握,使用不当也会出现弄巧成拙的情况。
二十九种对
日本和尚空海曾著《文镜秘府论》一书,其中总结了中国唐代的对仗理论,归纳为“二十九种对”,其中写道:“余览沈、陆、王、元等诗格式等,出没不同。今弃其同者,撰其异者,都有二十九种对。”
“二十九种对”可以看作中国古代的对仗理论体系,其中包括:
正名对、隔句对、双拟对、联绵对、互成对、异类对、赋体对、双声对、叠韵对、回文对、意对、平对、奇对、同对、字对、声对、侧对、邻近对、交络对、当句对、含境对、背体对、偏对、双虚实对、假对、切侧对、双声侧对、叠韵侧对、总不对对。
这些对法之中,有一些是专用于写诗的,比如:“隔句对”是“第一句与第三句对,第二句与第四句对”;“总不对对”是“总不对之诗,如此作者,最为佳妙”。这些与对联的对仗规则无关,以下选取可借鉴的对法简而述之:
的名对:就是字字工整的对仗,“凡作文章,正正相对”“初学作文章,须作此对,然后学余对也”,比如“东圃青梅发;西园绿草开”“砌下花徐去;阶前絮缓来”。
互成对:可以理解为相近门类的字连用组词,“两字若上下句安之,名的名对;若两字一处用之,是名互成对”,比如“天地心间静;日月眼中明”“麟凤千年贵;金银一代荣”。
异类对:就是宽对,上下联门类相差较远,“非是的名对,异同比类”“其类不同,名为异对”,比如“天清白云外;山峻紫微中”“鸟飞随去影;花落逐摇风”。
双声对:声母相同,比如“慷慨气弥壮;淋漓兴未衰”,“慷慨”“淋漓”即是双声对。
叠韵对:韵母相同,比如“徘徊夜月满;肃穆晓风清”,“徘徊”“肃穆”即是叠韵对。
意对:对仗比“异类对”更宽,介于对与不对的边缘,但是意思连贯,“事意相因,文理无爽”,比如“客子河梁携手去;西山秋色上衣来”。
平对:“平常之对,故曰平对”,比如“云对雪,雨对风,宿鸟对鸣虫”,和的名对类似。
奇对:“既非平常,是为奇对”“出奇而对,故谓之奇对”,比如“陈轸”对“曾参”、“马颊河”对“熊耳山”,每字都是工对(“轸”“参”为星宿名,“马”“熊”为动物,“颊”“耳”为形体),但与的名对、平对相比,更加出其不意。
字对:也应该属于工对的一种,但字义转借相对非常明显,“不用义对,但取字为对也”“字对者,谓义别字对”,比如“何用金扉敞;终醉石崇家”“行李淹吾舅;诛茅问老翁”。
声对:借声相对,比如“彤驺初惊路;白简未含霜”,“路”借其声“露”与“霜”形成工对,又如“初蝉韵高柳;密茑挂深松”,“茑”借其声“鸟”与“蝉”形成工对。
侧对:借字形的一部分进行对仗,比如“冯翊”对“龙首”,本来是很宽的对仗,但“冯”的右边是“马”,与“龙”同属动物,“翊”的右边是“羽”,与“首”同属形体,“谓字义俱别,形体半同”。
交络对:为了不以对害意,有时可以改变上下联对仗的位置,比如“大江流日夜;西北有高楼”,其实是以“大江”对“高楼”、“日夜”对“西北”,又如“裙拖六幅湘江水;髻耸巫山一段云”,其实是以“六幅”对“一段”、“湘江”对“巫山”。
当句对:就是自对,在诗中的应用大体类似于“互成对”,但上下联的对仗更宽一些,比如“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在对联中,自对的应用非常广泛,不仅限于一句之间,经常会在长联中运用几个分句的自对,技法也更加丰富,详见《对联创作中自对的应用》一文。
偏对:大概就是不工整的对仗,与“意对”类似,“全其文彩,不求至切”“但天然语,今虽虚亦对实”。比如:“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春豫过灵沼,云旗出凤城。”
双虚实对:虚字与实字进行对仗,“此对当句义了,不同互成”,比如“故人云雨散;空山来往疏”,“云”“雨”为实字,“往”“来”为虚字。
切侧对:就是对仗在工宽之间,似工非工、似宽非宽,“精异粗同”。比如“浮钟宵响彻;飞镜晓光斜”,粗看以“浮”对“飞”、“钟”对“镜”十分工整,但是“浮钟”为钟声,“飞镜”为月,一虚一实,又似宽对。
双声侧对:就是原本不对仗的两个词由于都是“双声”,所以可以看作对仗,“谓字义别,双声来对”。比如“花明金谷树;叶映首山薇”,“金谷”和“首山”都是双声,所以可以对仗(古汉语中“金”为“居音”切,“谷”为“古祿”切,都是“见”母,属于双声)。这个例子是“二十九种对”所举,其实举得并不好,因为“金谷”原本就可以对“首山”,但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例子,作者的意思大概是“大地”可以对“崎岖”,二者虽然不对仗,但是都是双声词,所以可以相对。
叠韵侧对:就是原本不对仗的两个词由于都是“叠韵”,所以可以看作对仗,“谓字义别,声名叠韵对”。比如“平生披黼帐;窈窕步花庭”,“平生”和“窈窕”本来对仗不工,但因为都是叠韵,所以可以相对。
不为古人讳,空海和尚的“二十九种对”博采而未精研,比如意对和偏对相似、互成对和当句对相似、奇对和字对相似,又如侧对、切侧对、双声侧对、叠韵侧对等也未免牵强。虽然如此,仔细研究“二十九种对”仍然是不失为一种探索古人对仗法则的重要手段。
常见的对仗方法
在对“二十九种对”归纳总结的基础上,梳理研究古人的对仗方式,再拓展一些对联中常用的对仗技法,即可大概勾勒出适于初学者学习的对仗方法,所谓“与古为新,与时俱进”。
工对
工对要求选择门类相同或相近的字进行对仗。古代对韵中有大量的工对,比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等。工对是对联创作的基础,在不影响表意的前提下,打磨对仗使其愈发精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当然,在实际创作中,很难每字皆求精工,那么选择几个字着力推敲就会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一般情况下,颜色、动物、植物、数字、方位等处的精工对仗是非常抓人眼球的。比如:
西涧草堂(韩梦周)
心事数茎白发;
生涯一片青山。
石钟山昭忠祠内船厅(曾国藩)
拍岸涌惊涛,辽海月明闻鹤语;
回澜凭砥柱,沧江云卧有龙吟。
通州河楼(程德润)
高处不胜寒,溯沙鸟风帆,七十二沽丁字水;
夕阳无限好,对燕云蓟树,百千万叠米家山。
宽对
不能满足门类相同或相近的对仗,就要归入宽对的行列。宽对之中也有工宽之别,有的宽对仅仅满足“以实对实,以虚对虚”,有些甚至连这个要求的满足不了。比如古人联语中有“到此且停双不借;几人来作小游仙”之语,便是很宽泛的对仗。
有些对联工宽交杂,既有精妙的工对,也有几乎可以看作失对之处。这种工与宽的交杂使用,往往会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到“工”的地方而忽略“宽”的地方。比如“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凤”和“犀”是动物、“双”和“一”是数字,这是极工之处,所以便让认忽略了“翼”和“通”对仗的宽泛。这种对法在数字、方位等处尤为明显,比如:
杭州府贡院(阮元)
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
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嘉善新安会馆(江峰青)
绿水界城隈,同人卜筑北郊,葺旧日亭台,扫径未妨留薜荔;
黄山正晴雪,有客飞杯东渡,问故乡春信,来时曾否见梅花。
正对、反对、流水对
古人云“正对为劣,反对为优,流水对最难”,这种说法未免极端,应该是为了表达一种追求个性、自然的对仗态度。正对就是两句表达相同的意思,或表达内容向同一方向延伸,比如“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反对是自己和自己抬杠,从一正一反两个方面表意,比如“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流水对则是顺承而下,让两句成为一个不可切割的整体,比如“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
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对仗是正对,用了“有”“无”、“是”“非”这种反义词的对仗往往是反对,而加入虚字表顺接或转乘的时候就很可能成为流水对了。其实,这三种对法无需分得太细,因为没有一种对法是天然优于其他的,也没有必要特意强调使用某种对法,一切都应该以符合自己的表达需要为前提。
自对
自对应是从律诗中的互成对发展而来,即在一句之中使用同门类的字或词,而上下句之间的对仗则较为宽泛。比如“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等。由单句对仗的诗到了多句对仗的对联,互成对的技法也更加丰富,一般将一联之内各分句之间的对仗叫作“当句对”。
自对的手法多样,也是对联对仗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技法。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对联要突出“对仗美”的特点,但是对仗有时也会造成行文板滞,而且中长联也会淡化上下联之间的对仗美。为了突出对仗美,也为了增加联语的变化,古人联作便非常重视自对。
自对种类很多,难以逐一列举,简单来说,就是一联之间形成句间相对之后,上下联相同位置可以不再对仗,甚至连重字不重字也不用考虑。很多人不了解对仗的技法和规则,简单地以原始朴素的对仗标准判断某副联对仗的工宽乃至是否对仗,这是非常不可取的。
以下举几个当句自对的例子,可以自行归纳自对的方法:
江心寺(王十朋)
青山横郭,白水绕城,孤屿大江双塔院;
初日芙蓉,晚风杨柳,一楼千古两诗人。
寿沈仲复(俞樾)
以玉堂客作金山主人,旌节将移,且为第一泉小住;
歌鹤南飞和大江东去,茱萸未老,好补重九节清游。
岳武穆祠(王澄川)
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大丈大当如此矣;
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小朝廷岂求活耶。
挽林则徐(左宗棠)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
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沉。
借对
借对是利用汉字的音、形、义等特点,假借对仗。最常见的借对是借义对,即某字在词中或句中的意思无法与对句形成对仗,但此字另有他义,借他义形成工整对仗。我们所举的例子中,“马谡”对“羊昙”、“楼边”对“月上”、“行李”对“诛茅”等,都属于借对。再举一个典型的例子:“曲中白雪”对“直上青云”,“曲”借“弯曲”之义与“直”相对,“中”对“上”则是“上”借了方位之义,“白雪”本是曲名,也是拆成“白”和“雪”与“青”和“云”分别相对。“曲中”对“直上”是非常典型的借对,“白雪”对“青云”也有借对的要素在其中。
借音对和借形对往往捆绑在一起,因为汉字的音与形总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比如“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沧海”与“蓝田”虽然可以成对,但“沧”借音同形似之“苍”字,和“蓝”同属颜色,对仗便更加精巧了。也有原本极其宽泛,但借对之后便工整许多的对仗,比如“次第寻书札;呼儿检赠诗”,“第”借“弟”与“儿”对仗。当然,也有字形不类单纯借音的对仗,比如“丹陛祥烟灭,皇闱杀气横”,“皇”借“黄”转为颜色与“丹”相对。
借对不是随便借的,不然天下几乎无不可成对者。使用借对一定要注重“文趣”,不可过于牵强附会,而借对之后也应该与“原配”形成工对,不然只能弄巧成拙,难以让人感受借对的精巧。
无情对
如果把工对和借对推到极致,就会形成近于文字游戏的无情对。无情对要求上下联每个字都对仗极工整,但上下联的意思全不相关。比如著名的“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每个字都对仗工整,但上下联毫无关系。
据说,无情对源于张之洞的陶然亭雅集,曾以“树已千寻休纵斧”求对无情对。曾有一人对以“萧何三策已安刘”,“萧”借植物义对“树”,“刘”借兵器义对“斧”。此句符合无情对的标准,但上下联都很雅致,未能推倒极致,于是另有人对以“果然一点不相干”。“果”借为“果实”,“纵”借为“纵然”,“干”借为“干戚”,字字精工,一雅一俗,可谓妙绝。
还有一些字字工对而意思相关的对联,比如“孙行者”对“祖冲之”。“祖”“孙”为人伦,“行”“冲”皆表移动,“者”“之”为虚字。这种对法也是将对仗的工整推到极致,虽然不是无情对,但是核心的要素是相同的。
结语
以上是一些常用的对联对仗技巧,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学联者不妨多方涉猎,切不可偏执一端,以至于刻舟求剑、削足适履。此外,对仗还有很多避忌,比如重字、合掌等,这里就不赘述了,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