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然物外”超然台
陈柏林
2007年秋,千古名胜“超然台”在整整消失了60年后又在原址附近开工复建。这一消息,不仅在诸城,在齐鲁,在整个华夏大地,无异于一声春雷。这份慰藉,整整期待了一个甲子。这是一代大文豪曾经驻足的热土,在这里完成了他创作上的一个华丽的转身。是超然台让他走上了中华豪放词的巅峰;是超然台让他在像燕子一样迁徙奔波的人生旅程中依然超然物外,依然忠君、忧国、爱民,依然期待持节的冯唐;依然爱着治下的土地,两年饮泉水,鱼鸟亦相亲。
重建后的超然台,按3倍的比例进行扩建。共占地20余亩,台高10.74米,宽28米,长160米,建筑面积为7000余平方米,陈列面积为3000余平方米。2009年超然台重建完成。新超然台内部陈列以碑刻、字画为主,展示了苏轼在密州的活动和传说等,通过文字、图片、声像以及高科技手段,全面展示“超然文化”的内涵。2010年1月,超然台本着“归其旧制、修旧如旧”的原则参照宋代建筑风格在原址近处重建开放。它位于超然台路北侧的繁华市区,气势宏伟,古朴厚重。馆内陈列以碑刻、字画为主,突出了苏轼在密州的活动业绩和后代文人雅士登台凭吊苏轼的作品,共分三层展区。顶层平台,由城墙、南北堂屋、东西庑房和角楼等仿古建筑群组成,内陈仿古碑刻、摄影图片、苏轼书画等展品,集中展示了超然台悠远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城墙内二层展厅为主展厅,以苏轼在密州活动为主题,分苏轼生平、密州岁月、文苑奇葩、书法成就、世人评说、话说东坡六大部分,通过文字、图片、声像以及高科技手段,全面反映了苏轼在密州的政治、文化、艺术成就。一层展厅也是主展区,重点展出了苏轼密州出猎大型场景,超然台上历代累存的墨迹刻石和当代文化名流的书画等内容,集中揭示了“超然文化”近千年来绵长的发展脉络和对后人深远的影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年)的中秋之夜,一代文豪苏轼伫立在古密州的超然台上,凝视着皎洁的明月,顿时灵感如潮,诗兴大发,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千古流芳的《水调歌头》中秋词。超然,即超脱尘世、乐天知命之意,后引发苏轼《超然台记》横空出世,成就千古名篇。有人评曰:“若无子由明兄意,神州那得超然台。优游物外迪心智,诸城至今寻旧台。”苏轼政务之余,或远眺名胜古迹,或抚琴抒发情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每每中秋将至,超然台在月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静谧,清风萦绕着思绪也越放越远。天气多了一丝凉意,让人平静。这时,一种美好的感觉会从心底漾起,清风行千里,共度一轮月。
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九月,苏辙从政于齐州,苏轼为了与弟弟近一点,便上书请求到山东任职,遂被任命为密州知州。从各方面条件来说,密州远不及杭州。用苏轼自己的话说,他是“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适桑麻之野”(《超然台》)。更为严重的是,当时密州连年蝗灾,庄稼歉收,农民饥羸,盗贼出没,连身为太守的苏轼自己也吃不饱,更不用说美酒了,他饿得“循古城废圃,求杞菊而食之”,因此作《后杞菊赋》。
此情此景,不由得令苏轼想念家乡亲人。初来乍到,苏轼对密州的寂寞苍凉、空旷萧索很不适应,他忍不住怀念荡舟湖上、水光山色尽入眼中的杭州生活。但密州的自然灾害、百姓的穷困生活却使他无暇顾及个人的得失。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苏轼梦见离世十年的前妻王弗,夫妻梦中相见,相顾无言,泪流成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梦醒时分,苏轼起而填词,写下了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陈师道语)的悼亡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时局,佛缘颇深的苏子并没有消极气馁,而是乐观地投入拯民于水火的行动中。在蝗虫为害十分严重的情况下,当地官吏却报喜不报忧,睁眼说瞎话,说蝗虫并不为灾,甚至还为民除草,百姓拍手欢迎。苏轼对此痛心疾首,他来此刚二十多天,经过翔实的调查后,即刻写就《上韩丞相论灾伤手实书》。在上书中,他严厉斥责了那种蝗虫不为灾的谎言,报告了此地的实际情况,要求上面减免此地秋税,以减轻人民负担。
由于饥道连年,“中民之下,举阈皆食”,很多孩子被弃在路旁。善良的苏轼见此大不忍心,他“洒涕循城拾弃孩”,然后由官府补助粮米,召人收养。就这样,数以千计的生命在苏轼的善举中得以复生。
据《宋史》记载,当时密州一带官吏常根据司农寺颁布的一系列法规敲诈农民,动不动就判人犯法。苏轼很气愤,
他说:“判人犯法,若自朝廷,谁敢不从。现在根据司农寺的法规行事,这简直是擅创法律。”众官听到这番话都大惊失色,都劝苏轼不可轻举妄动。苏轼立刻上书,他在《上文侍中论强盗赏钱书》中毫不客气地指责说:“近司农寺的文书与制敕并行,而且不符合。按照法律,篡动官文应判刑一年,现在司农之令专行,而人莫敢辩,我对此深感困惑!”时隔不久,朝廷取消了司农之法。
苏轼在此艰苦之地,仍心怀宽广,为国事担忧。黑暗的政治环境,令他悲愤难抑。政务纷繁、穷困不堪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年,在苏轼的带领下,密州百姓战胜了蝗旱灾害,生活渐渐趋于安宁。熙宁八年十一月,稍有闲暇,苏轼的文人情怀又显露出来,1075年初冬,苏轼亲自主持重新修整密州的西城台,并在台上加修了亭阁栋宇,用来登眺游息。将原北魏时所建的城墙土台扩建,以为登高望远、饮酒赋诗之所。并致函苏辙,这时,他的弟弟苏辙正好在济南,应苏轼的要求,苏辙为其取名“超然台”,并题写了《超然台赋》寄来。其弟苏辙深知兄长仕途不顺、亲情远隔的处境,引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文意,赋名 “超然台”,以示无往不乐、超脱凡事之意。苏轼深爱此台,亲笔书写“超然台”三个大字,并写《超然台记》以志其事。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熙宁九年暮春,苏轼登超然台,眺望春色烟雨,触动乡思,写下了《望江南·超然台作》。政务之余,苏轼常与僚属友人在此远眺酬唱,《超然台记》《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雪后书北台壁二首》等名篇均成于台上。后人缅怀苏轼,元明清时曾多次重修超然台,慕名登台凭吊者甚多,留下许多名诗佳句、墨迹石刻,形成了独具地方特色的“超然文化”。
其时的超然台坐北朝南,背面紧挨城墙,高3丈,东西长8丈,南北宽7丈,是座梯形建筑。苏轼对超然台十分挚爱,政务之余,经常呼朋约友,登台赋诗,极像一个今人的文学雅集之所。
熙宁八年(1075年)十月,苏轼在密州祭常山回,与同官会猎于铁沟附近,写作《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词风于密州时期正式形成,这首词即公认的第一首豪放词。苏轼对这首痛快淋漓之作颇为自得,在给友人的信中曾写道:
“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
超然台给苏轼诸多创作灵感,他登台必赋,在密州两年时间内写下诗、文、词、赋120余篇,多为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名篇,那首最为著名的中秋词《水调歌头》就写在超然台上,时在北宋熙宁九年中秋之夜。自熙宁四年苏轼被排挤出京至此时已有五年,与弟弟苏辙也已七年没有见面,政治上失意,加以怀念久别的亲人,在月圆风清的中秋之夜,对月举杯,情思万端,遂写下这首冠绝古今的中秋词。作品以飘逸洒脱的文笔,描绘出一种高旷、超逸的意境,抒发了欲超凡出世又依恋现实的矛盾心理。
苏轼在密州生活了两年,当他离官别任时,已对密州的山山水水充满了眷恋之情,他在《江城子》词中抒发了对密州的一片深情:
“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间。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小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也就是1076年底的时候居士被调离密州,当时的黎民百姓遮道哭泣,苏轼洒泪离别,当时天正下大雪,他盼望来年的密州有个好收成。“重来父老喜我在,扶挈老幼相遮攀,当时襁褓皆七尺,而我安得留朱颜”,面对朝夕相处的父老乡亲,苏轼又因未能使他们摆脱穷困充满了内疚:“永愧此邦人,芒刺在肤肌。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饥。”但苏轼体恤民情的仁厚胸怀赢得了密州百姓的敬意,以至1085年宋朝元丰八年十月奔赴登州太守,途经密州时,密州的父老乡亲扶老携幼争相看望当年的太守。后世的人们更是在超然台上建苏公祠,塑苏公像,修慕贤亭,来表达对这位贤明太守的敬仰。历代文人雅士来密州登超然台者不计其数,他们或吟咏赋诗,或题字刻石,从此表达对苏轼的怀念。
超然台自苏轼初建至1948年被毁,经历了六个朝代的变更与兵荒马乱之苦,历时873年。在如此久远的历史长河中,超然台还能耸立于诸城城墙之上,多亏了历代贤达人士的多次维修。元代重修两次,明代重修五次,清代重修七次,民国修台两次。
超然台的重修,规模最大、内容最多、质量最高的一次,当属清代康熙六十年(1721年)的维修。当时的诸城知县罗廷璋是在重修超然台的地方官员中付出心血最多的一个。罗廷璋,四川阆中人,以举人任职,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到任。他久仰苏公,到任后即登超然台寻其旧迹,只见“祠宇飘摇,亭台倾圮,荆榛瓦砾,半为废墟”,深感痛惜,经征求父老乡亲意见,带领同僚捐俸集资,重修超然台。他首捐俸金千缗,同僚王昌学捐俸四百缗,全县父老、缙绅、文士等,纷纷积极响应。这次重修,不但加固了台壁,扩大了台面,并且增建了厨房及厕所等,比原来显得更加高大,“方广倍之”。另外,还在台前不远处竖立了坊表,清理、扩大了台下周围环境。同时,还请邑内文士张雯集苏轼字补刻了《超然台记》《雪夜书北台壁》等。罗廷璋亲书《重修超然台记》,其同僚也撰文“修台记二”。这次重修超然台,始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成于五十九年(1720年),完善于六十年(1721年)。台成之日,罗廷璋在台上特设筵席,邀约同僚、城里父老等祝贺,大家“在登眺之间,穆陵远横,马耳近耸,卢山峙其东,潍水绕其北,不失当年命名之意”。这次修台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后人相称,“后之登台者,谓为苏公之台也可,谓为罗公之台也可”。可见此次修台堪与苏轼修台相媲美。
台上石刻,也历经沧桑。据不完全统计,有修台记、赋、跋、诗、像等石刻50余方。在873年的岁月中,多有遗失与复刻。
为弘扬民族文化,挖掘研究“超然文化”,2007年2月,诸城市人民政府决定恢复重建超然台,并把重建超然台列入诸城市重点工程。
超然台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纪念苏轼的专题性县级博物馆,自建成开放后,在各级领导和各界的关心支持下,致力打造成国内一流的苏轼纪念馆和学术研究中心。
古密州有八大胜景:超然四望、琅琊炊烟、马耳腰云、韩王坝月、五莲晚翠、九仙朝霞、龙潭雷声、卢洞清风。超然台为八大胜景之首。如今,超然台已经复建,“超然四望”胜景又从历史典籍上回到现实中来,成为诸城当地的又一文化旅游景点。
我伫立在超然台下,望着巍峨挺拔的千年胜迹,双眼渐渐湿润起来。我不由自主地长啸一声,深深体味心中荡漾的愉悦,然后慢慢贴近余温尚未散尽的阔大青砖,感知飘荡了近千年仍然挥之不去的苏子的浪漫情怀。这超然台的气势、景致,莫不一一呈现苏子思想深处的神韵。今夕何夕,我在恍惚的历史时空中沉醉、流连。
月光,勾勒着庄重纯朴消失了六十余年的苏子佳作,我亦在这繁华喧嚣过后的宁静里寻找当年东坡的超然物外,已经无法再去追究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那次毁台行径。
我手拿一幅仅存的清末民初的超然台全景照片,扶在砖梯护墙上仔细比照着当年的位置,还原着苏子登台的情致和快意。当年的他站在台上,环顾四周,夜色浩渺下的潍水,如今已经被装点得如梦境一样,为今日的水上公园增添了一道“又恐琼楼玉宇”的人间风景线。
佛缘深厚的苏子初来密州时,恰逢饥饿灾年,在采杞菊为食的日子里,仍不忘收养民间的弃婴,最多时达到上百名。卑微的我,在回味着“父母官”的称谓。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因苏子而得以生还,这是所谓的善和义所不能称量的。
我无法猜度那颗博大的心看到今日的密州胜景会发出怎样的感慨;我无法猜度那双慈眉晧目下的眺望,面对今日障日山、常山、马耳山的变化,是否会喜极而涕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何等心扉,何等祈盼。
夜风习习,神清气爽,一挂冰轮,复照台上。
我徘徊在这古台之上,四周的高楼已经沉睡。我思忖着这寸土寸金的主城区,搬迁二十余亩的居民区,该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在此世居了几代的台下巷人家,搬离了家园,为重现超然台雄姿腾地。这是超然台之幸,更是后世子孙之幸。
我不敢揣度苏轼在物质贫乏的密州,吸取了多少创作灵感,但这片神奇的土地,别样的地理人文,肯定给了他不一样的滋养。“将相邀虞舜,相约去蓬莱”,面对北宋政治的黑暗,权臣的无道,使他渴念虞舜帝执政下的清明,人民的安居乐业。他渴念当政者也能“举贤任能”,“纳言从谏”,“惩治奸佞”,“以德化人”。他期盼朗朗乾坤,天地景明,父慈子孝,和谐友爱。
再一次斟满酒,远处传来宽厚沉郁的古琴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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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柏林
编辑:马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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