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被认为是继苏轼之后豪放派最杰出的词人,并称苏辛。他的词除了风格豪放之外,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极其喜欢用典,读书少你根本get不到他的深意。
1181年,辛弃疾被弹劾丢官,退居于上饶的带湖,曾任吏部尚书的韩元吉也住在此地,两人都是当时的政坛文坛双栖大腕,而且都有着抗金报国的志向,因此往来甚密。
三年后,是韩元吉六十七岁的生日,辛弃疾不仅准备了祝寿的礼物,还特别奉送了一首豪气冲天的祝寿词,词曰:
《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这首词是典型的辛弃疾风格,既豪气冲天又用典如麻,越品越大有文章。南涧是韩元吉的号,尚书是韩元吉曾经的官职,如此称呼都是尊敬之意。
晋朝皇帝姓司马,故首句用晋室南渡来比喻宋朝的南迁,经纶手是比较常用的典故,此句意思是当今没几个真正的大才。接下来的“长安父老”和“夷甫诸人”也是两个著名典故。
《世说新语·言语》记载:晋室南渡后,一帮文武大臣相聚于新亭,感慨家国沦丧相对流泪,只有王导沉下脸说:“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夷甫指的西晋宰相王衍(字夷甫),此人专尚清谈,不理国事,西晋灭亡有他一份功劳。这两个典故都是为了表达中兴南宋的志向,也是与韩元吉自勉。
上片结尾承接两个典故而来,辛弃疾认为,横枪立马、抗击大金才是读书人真正的事业。辛弃疾是个彻头彻尾的爱国主义者,就连祝寿都忘不了恢复大业,其心可昭日月。
上半片说了一大堆国家大事,后半片才算是真正的祝寿,因此少不了恭维韩元吉几句。首句“文章山斗”是引用《新唐书》对韩愈的赞美“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将韩元吉比作当世韩愈,尽管稍嫌过誉,但起码韩元吉是受用的。
北宋有两个著名的韩氏,一是相州韩氏,一是颍川韩氏,而颍川韩氏喜欢在宅邸门前栽梧桐树,故有“桐阴”的说法。当年的韩氏已经风吹云散,现在就看你韩元吉了。
唐朝宰相裴度退居洛阳时,其别墅名绿野堂,而李德裕在洛阳的别墅则名平泉庄;东晋宰相谢安退休后定居于会稽郡的东山。这三个典故是展望韩元吉退休后的闲适生活。
但是,想要获得辛弃疾所描述的美好生活,需要先干好一件大事,那就是“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你得先收复失地,到那时我再“为先生寿”。
纵观整首词,处处洋溢着辛弃疾饱满的爱国热情,名为祝寿,实际上是勉励韩元吉老当益壮,一旦东山再起,千万不要忘了恢复大业,如此用心良苦,足见辛弃疾忠肝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