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周日,无意中拿起久久未动的Kindle电子书,充电一番后,打开一看,页面停留于《祝福》这篇很是久远的文章。我早已忘记早些时候,也许是半年前,我是为什么会翻到中学时代好像学过的文章的。
一篇鲁迅先生的文章。
伴随冬日的冷暖,读了一半后,文章竟然给我一种不曾有过的感觉——上学时候我没能真切地读懂这篇文章。
而未能读懂的原因很简单:我那时发育迟缓、不经人事,还不曾晓得人世间的冷暖。不知冷暖也自然无法体味《祝福》主题下对旧社会的反讽,也自然不知道祥林嫂在这整篇文字中的重要性。
我没有再去细究文中的“我”到底是不是鲁迅先生,就假定是他了。
而当这个我们今天看起来声名赫赫的大文豪,在文中如同旁观者、过客般的对鲁镇整体社会生态、祥林嫂不幸遭遇等的观摩,令我等后来者对那个时代的中国缩影“鲁镇”、对祥林嫂这样弱势群体遭遇到的不幸、无助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祥林嫂,临死之前见到鲁迅时,“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等系列对话,不仅令鲁迅毛骨悚然,也令读到此处的我心灵颤抖。
四十岁上下的祥林嫂,原本正当壮年,却头发全白、垂暮将死,临死之际唯一放不下的是能否与早已死去的家人相聚。(丈夫得风寒死、儿子在门口剥豆子却被狼叼走掏了五脏六腑。)
这样的可怜人问大文豪是否有灵魂、地狱的时候?鲁迅先生纠结了。有没有这些,他其实也是说不清的。但又不想绝了祥林嫂与家人团聚的念想,只能支吾应对——灵魂“也许有罢,……”,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
直到趁着祥林嫂不再紧接着问,鲁迅先生才落荒而逃,回到鲁镇四叔的家中。
而这一别,祥林嫂与鲁镇的人、鲁迅便很快阴阳两隔了。鲁迅逃走后,祥林嫂下午就死了。
尽管鲁迅的心里很是悲凉。
他心里有那个二十六七岁麻利的祥林嫂,被婆婆嫁给山里人的祥林嫂,丈夫和儿子都死后又回到鲁镇讨生活却被祭祀所拒绝的祥林嫂,被鲁镇所抛弃靠乞讨为生见到人就讲述孩子被狼叼走故事的祥林嫂,五味杂陈却又无能为力。
他只是故乡鲁镇的匆匆过客而已。
知晓祥林嫂死讯后,四叔且走而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这样的说辞也给鲁迅心里留下了烙印,怕自己被四叔私下也称为谬种。
鲁迅,其实与故乡早已有了一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隔膜。
那里发生的事,他只能雾里看花地看一看、想一想,却无力掺合与改变,只能在远近连绵不断毕毕剥剥鞭炮爆竹声合成一天音响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中,懒散舒适地感受鲁镇的旧历年味。
除了祥林嫂,所有的这些似乎都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
此时回头看“祝福”这题目——祝福鲁镇、祝福祥林嫂两种别样心理奇怪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而对那个时代简单经济条件下弱势群体就业、社会保障和人们对他人不幸的麻痹的批评,却又似乎与这“祝福”格格不入,形成巨大的心理反差。
一个题目融合正反两方面的味道于其中,这也许是文豪之所以为文豪、鲁迅之所以为鲁迅的原因所在吧。
祝福,如同不一样的烟火,照亮了那个时代的世态炎凉、民生凋敝和弱者的悲惨命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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