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杼的成语-《澄怀园语解说》(46)造谣必恶报 隐士或有志

作者:车型网
日期:2020-03-28 04:26:44
阅读:


嘯園叢書


澄怀园语卷之三


桐城张廷玉砚斋


【原文】


《周礼·大司徒》,


“以乡八刑纠万民。”


造言之刑,次于不孝不悌。


古圣人之立法如此其严,


而《青蝇》“贝锦”之诗,


又何如之痛恨切骨也。


后世风俗日漓,人心益薄,


造言之人,比比皆是。


诛之不可胜诛,


漏网者既多,而此辈益无忌惮矣。


然余五十年来,留心默识,


彼语言不实之辈,


一时可以欺世,而究竟飘荡终身。


风鉴书所谓“到老终无结果也”。


若怀私挟怨,捏造蜚语,


害人名节身家者,厥后必有恶报。


以予所见,


可以屈指而数,


未可以为天道渺茫,


在可知不可知之间也。


【解曰】


《周礼》地官篇大司徒章曰:“以乡八刑纠万民。”周制以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地方上实行八种刑罚纠正民众的言行。“八刑”是指不孝、不弟、不睦、不姻、不任、不恤、造言、乱民等,若百姓触犯这八种行为之一种或数种,都要施加刑罚。造言是八种刑罚之一,造言就是制造谣言,即造谣,谗言,谮言。造谣的人称为谗人,谮人。可见古人认为造谣就是犯罪,当然现代法律规定造谣也是犯罪,叫做诽谤罪。诽谤罪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


张廷玉大学士说,《周礼》中用八种刑罚纠正万民的言行,造谣这种刑罚,列于不孝不悌之后,仅次于不孝不悌,其罪也不算小啊。而《诗经》中名为《青蝇》的诗篇,以及巷伯篇中“贝锦”的诗句,对于造谣生事者,又是多么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啊!


诗经·小雅·甫田之什》中《青蝇》篇,告诫君王,不要相信谗言,那些制造谗言的人,无德又无行,扰乱国家和平,离间君臣感情。


《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巷伯篇中,指责那些造谣害人者,心肠实在太凶狠。不知是谁帮你出谋划策,一心想要害人,造谣又说谎。抓住这个造谣的人,把他投到荒野喂食豺狼老虎,豺狼老虎都嫌他肮脏,而不肯吃他,又把他丢到北方寒冷不毛之地;北方之地如果还是不能接受他,只好把他交给老天去发落。


张廷玉大学士接着说,后世社会风气习俗,一天比一天散乱,尔虞我诈,人心越来越鄙陋浅薄,可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在这种情况下,造谣谗言的人,到处都有,比比皆是。诛杀都诛杀不过来,漏网的造谣者又很多,而造谣惑众之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然而五十多年来,张廷玉大学士留心观察,默默识别,那些说话不实在、假语虚言的一帮人,一段时间可以欺世盗名,而结果究竟漂泊无定,流浪终身。这就是算命相面之类风鉴书所说的,某人到老年最终没有什么好结果。如果心怀私念,胸挟怨恨,捏造传播流言蜚语,伤害别人名誉节操,甚至毁灭他人身家性命,这些人到最后必然遭受恶报,自食恶果。张廷玉大学士亲身所见的类似事例,可以屈指而数,一件一件地说出来。千万不能认为天道渺茫,也就是不能觉得天理人心模糊不清,虚无缥缈,茫然无知,或者说是在可知与不可知之间。俗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廷玉大学士所作《杂兴二十首》其十五,就是关于流言诽谤的内容,诗曰:


黄金易销铄,白璧生瑕疵,


曾伤贝锦句,更痛青蝇诗。


周公辅孺子,流言尚如斯,


宣尼称至圣,四谤犹相随。


明珠与薏苡,几使功臣危,


赋骚与怀沙,千载哀湘累。


后世去古远,风俗日以漓,


手无黜陟柄,肆口行其私。


褒善每不足,贬恶多溢辞,


谗慝苟得志,直道安所施。


覆盆固堪叹,投杼尤可悲,


吾愿听言者,入耳聊存疑。


诗中用了很多典故,其中的“投杼”,说的是曾母投杼的故事。从前曾参在费地,费地有个与曾参同姓同名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了。”曾参的母亲说:“我的儿子不会杀人。”她仍然照样织布。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跑来说:“曾参杀人了。”曾参的母亲仍然织布。又过了一会,又有人来说:“曾参杀人了。”曾参的母亲便惊恐万状,扔掉梭子,翻过垣墙,逃跑了。


曾母投杼这个典故出自《战国策》秦策,大臣甘茂对秦武王所讲的故事,比喻谣言众多,动摇了对最亲近者的信心。民间俗语讲,“话说三遍比屎臭,假话千遍变真言。”纳粹德国时期,担任国民教育与宣传部部长的保罗·约瑟夫·戈培尔,曾经说过:“假话说一千遍就变真理。”可见谣言与假话是多么可怕。


张廷玉大学士的这首诗,表达了上文的意境,上文也是这首诗最好的诠释,诗与文相互印证,相得益彰。



【原文】


伊川先生晚年作《易传》成,


门人请授梓。


先生曰:“更俟学有所进。”


呜呼!


古人之虚怀若此。


今之学者,偶有著作,甫脱稿,


而即付剞劂(jī jué),


亦知古贤人之用心否耶?


【解曰】


北宋理学家程颐(1033-1107年),字正叔,洛阳伊川(今河南洛阳伊川县)人,世称伊川先生。张廷玉大学士说,伊川先生晚年写作《易传》,也就是《周易程氏传》这本书。完稿之后,学生门人请求交付刻板印刷。伊川先生说,“再等一等,待我学习研究周易,再有所进步,然后再刻板印刷吧。”


呜呼!古人胸襟宽大,虚心谦退,对待书籍就是这样严谨的态度。


张廷玉大学士评价清代当时的学者说,他们偶有著作刚刚脱稿,马上就交付刻板印刷,也应当知道古代贤达人士,对于书籍写作的用心不用心吧。我们今天的创作者们,这样的人或许也还不少吧。



【原文】


放翁诗曰:


“志士栖山恐不深,


人知先已负初心。


不须更说严光辈,


直自巢由错到今。”


此诗虽云翻案,却是确论。


至今思之,


许由之洗耳,子陵之共卧,


未免蛇足。


三复兹篇,想见此老胸中,


天空海阔,气象高人数百等。


若巢、许、子陵有知,


未必不莞尔而笑,


以为实获我心也。


【解曰】


南宋诗人陆游《杂感十首》 其一诗云:


“志士栖山恨不深,


人知先已负初心。


不须更说严光辈,


直自巢由错到今。”


大意是说,有志之士,隐居山林,恨不能更深更远,人们知道他隐居山里,名声已经在山外世间传播,其时已经辜负里当初充当隐士的本意,无须再说严光这些人了,实际上自从巢父、许由这些人开始,一直到今天,对于隐士们的认识,都是错误的。


张廷玉大学士说,陆游的这首诗,虽然可以说是推翻了前人的论断,然而对于对于隐士的评价,那是很确切的结论。真正的隐士,那是连名声都不会在世间留下声闻踪迹,或许有些人只是假隐士,而实质上是真志士。


现在想一想,许由拒绝尧帝的召唤,跑到颍河边清洗耳朵,以及严光与汉光武帝刘秀同床共枕,这些故事传说未免都是画蛇添足的内容。再三反复阅读陆游的这篇诗作,可以想见放翁的心胸,象天空那样宏大高远,象海洋那样辽阔宽广,他的气魄风度,高出平常人几百倍。如果巢父、许由、严光等人,天上有灵,地下有知,未必不会对此莞尔一笑,定会认为陆游俘获猜透了他们的心思,与他们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隐士,是指隐居修行专注研究学问的士人。隐士的别称真不少,如处士,处人,高士,高人,山人,烟客,逸民,逸士,遗民,隐者,隐君子,园客,幽人等等。


历史上,冠为隐士的人物也很多,有人真隐全隐,有人假隐,还有人先官后隐,半官半隐,忽官忽隐,名隐实官,以隐求官,真隐而仕。通俗的说法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究竟隐没隐,隐的程度有多少,情况也是相当的复杂。


上面诗文中出现的巢父、许由、严光三人,都是历史上的著名隐士。


巢父,传说中的高士。因筑巢而居,人称巢父。帝尧把天下让给他,他不接受,隐居聊城(今属山东省),以放牧了此一生。聊城古有巢陵,为巢父葬处,在今聊城市东昌府区许营村西北二里许。其墓旁传为当年巢父遗牧处,为聊城古八景之一,名叫“巢父遗牧”。


另说巢父隐居地在太行山南麓一带的辽城(河北涉县辽城乡)放牧,该乡至今还有污犊村、污犊脑等地名,与辽城乡接壤的山西黎城县境内有洗耳河村,这都与巢父“饮犊上流”的典故相印证。还有学者认为,巢父出生阳城(今山西洪洞),距离太行山一带较近,洪洞、黎城、涉县一线山脉地势相连,而山东聊城是平原地带,相比之下“高岸深谷”的太行山区作为隐居地更为合理。


许由(生卒年不详),是尧舜时代道家人物的前身。帝尧在位的时候,他率领许姓部落活在今天的行唐县许由村一带活动,见到了贤人许由,便想传位于许由。许由认为听到帝尧的话,自己的耳朵都染赃了,便到颍水河清洗他的耳朵。


至今河北省行唐县有一村名叫许由村,传说是许由的故里,据《行唐县志》记载:“为传说唐尧访贤中的贤人许由的故里,因名”。许由村在颍水河的北面。行唐县原名为南行唐县,历史悠久,因唐尧南行而得名“南行唐”,现在行唐县被评为中国最古老的县之一。


严光(前39-41年),又名遵,字子陵,汉族,会稽余姚(今浙江余姚市低塘街道)人,原姓庄,因避东汉明帝刘庄讳而改姓严。东汉著名隐士。严光少时就有高名,与东汉光武帝刘秀同学,亦为好友。其后他积极帮助刘秀起兵。事成后归隐著述,设馆授徒。 刘秀即位后,多次延聘严光,但他隐姓埋名,退居富春山。 后卒于家,享年八十岁,葬于富春山。范仲淹赞撰有《严先生祠堂记》,内有赞语:“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严光以高风亮节闻名天下。


简单通俗地说,隐士之中,有所谓隐以待时者,他们的内心其实极为渴望功名,只是由于时运不济或机遇不凑,只好暂且隐居于山林,以观时势变化待机会而出。可以说是志士暂隐,或不得不隐,或不能不隐。当然也有纯粹将隐逸作为一种邀名手段,以自高声誉,从而最终达到入仕之目的。


所谓的“真隐”,其始亦未必不抱有入世济众的心胸,只是现实不如人意,因种种原因而逐渐对社会现实和仕途失望乃至绝望,于是转而追求个人心性之自由,从而遁迹山林。其实天生对世俗政治毫无兴趣,把隐逸当做始终如一的追求的人,在现实社会中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也是极为少见的。


隐逸的原因,范晔《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列传序中列出了六种情况,“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静己以镇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大意是说,有的以隐居来满足自己的志向,有的回避大人物的纠缠来成全自己的品德,有的寻求安静的环境去抑制急躁的情绪,有的躲开危险的纷争来求得一时的安全,有的愤世嫉俗来建树自己的节操,有的鄙视富贵来保存自己的清白。


志,字面的意思是为士之心,志士,可以说是士人里最有兼济天下情怀的人。隐,字面的意思是刀去其急,隐士,可以说是断去功利的或济世的急切之心的士人。彻底的归隐,应当是真正不干预世事的人。“隐”里面是有“志”的影子的,但它心上挂的不再是“士”,而是“刍”,是“反刍”之思,他们可能关注着天下,但是不去干预。名为隐士,实为志士,或有志士之心,难能真隐。


魏晋王康琚《反招隐诗》所表达的内容,就是反对朝廷招募隐士,“归来安所期,与物齐终始。”大意是说,隐士回归世俗的社会,怎么会是他们所期望的事情呢,他们的理想,是与天地万物一同生灭。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中隐》诗中所提出的理想愿望,既不赞成小隐于山林,因为山林太冷清;也不倾向大隐于朝市,由于朝市太喧嚣。最好能够中隐,做个留守官,任个闲职,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担任非领导职务,或者退居二线。看起来像隐居修行,又像工作履职,不是太繁忙,也不是太清闲。不必过于劳心费力,又可免去困顿饥寒,一年到头都没有多少公事可做,到月还能拿到薪水工资。如果你喜欢登山,城南就山川,秋天的山色多么迷人;如果你喜欢游玩,城东就有公园,春天的景致美丽无边。如果你想喝点老酒,时不时都可参加宾朋的宴请,高朋满座,畅所欲言,恣逸欢颜。如果你想睡个美觉,不会有人冒昧来打搅。人生在世,很难做到两全其美,贫贱时虽然悠闲无事,却会苦于挨冻受饿;富贵时虽然衣食丰足,却有许多操劳忧患。只有中隐之人,才能做到吉祥安康,人生处在穷困、通达、丰美、俭约这四种情况的中间,才是最完美的境界状态。


【参引】


附:周公旦《周礼·地官司徒》大司徒(节选)


以乡八刑纠万民:


一曰不孝之刑,


二曰不睦之刑,


三曰不姻之刑,


四曰不弟之刑,


五曰不任之刑,


六曰不恤之刑,


七曰造言之刑,


八曰乱民之刑。


附:《诗经》(节选)


小雅·甫田之什·青蝇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


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小雅·节南山之什·巷伯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甚!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


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取彼谮人,投畀豺虎。


豺虎不食,投畀有北。


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


寺人孟子,作为此诗。


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附:南怀瑾《论语别裁》泰伯第八(节选)


入山唯恐不深的隐士


下一节孔子接着讲学问的道理与个人的修养。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这个观念要配合《礼记》的《学记》和《儒行》两篇书来研究。《学记》就是讲学问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中国文化传统精神。《儒行》是说一个知识分子应该怎样训练自己,成为自己的人格。人有很多种型态,形成各种不同的“人格”,并不要求各个一律。可是哪一种个性,适合哪一种学问,要怎样培养自己,都有一个标准。


现在孔子所讲的这一节,也等于《礼记》中《学记》和《儒行》两篇所讲的个人问题。“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就是一个思想、一个信仰的问题。服从真理,要绝对笃信,还要好学。真理是不变的,不受时代环境的影响,不受区域环境的影响,也不受物质环境的影响。所谓“守死善道”就是守住这个信仰、这个主义,“善道”就是最好的道路,最好的思想原则。下面说到个人有了守死善道的抱负,就“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这并不是滑头,而是保持文化的精神。危乱的时候,要有出世的修养,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因为这个地方的思想一定有问题,最好不去。动乱中的社会,不可以停留。“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这两句话是中国人的隐士思想。说到这里,有个值得讨论的大问题。


中国的历史文化,素来认为儒家、道家是分途的,绝对不能合流。道家多半趋向于当隐士。说到隐士,问题就大得很。假使研究中国历史文化,就会感觉到一件事很古怪:学问越高,道德越高的人,多半是退隐了,不愿出名,乃至于最后隐姓埋名,连自己的真姓名都不要了。我们都知道张良的老师是黄石公,而黄石公只是一个代号,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因为他连姓名都不要了,对名利更看得毫无道理。可是这一类隐士思想,在中国古代,自上古以来,一直存在。这是道家走的路子。孔孟以后的儒家,则绝对反对隐士思想,而讲究用世之道,所谓学以致用。学问那么好,对社会国家要有贡献,认为退下来做隐士是不对的,这是后世的儒家思想。而后世儒家这种思想的依据,多半是提出孔孟的思想来反对隐士。事实上最能影响历代政治的,是隐士的思想。如果以西洋文化的政治思想来说,中国的隐士思想有点像所谓“不同意”的主张,但并不是“不合作”,“不合作”又是另外一个观念。西方文化现在还保留这一思想形态,如民主社会的投票,不投同意票,也没有投反对票,可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先保持自己的立场,这还只是勉强的比喻,可是中国历代政治受隐士思想影响非常巨大。


历史上有名的故事,如汉高祖时代的商山四皓。所谓皓是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子。从秦始皇时候就当隐士不出来的四个老头子,学问很好,名气很大,道德很高,可是不出来。到了汉高祖的时候,年纪很大,须发都白了,被尊为四老。汉高祖当了皇帝,请他们出来,他们认为汉高祖不会礼贤下士。因为汉高祖好谩骂,喜欢开口说粗话,他还没有得天下以前,对跟着他的那些知识分子,看见他们就讨厌,把人家的博士帽子拿来当便器。陆贾劝他要尊重读书人,他说:“乃翁天下马上得之。”照现代的白话:“老子的天下是打来的,你们啰嗦什么?”后来天下太平了,知识分子出来替他摆布了一下,他才尊重读书人。这也是陆贾告诉他:“乃翁天下马上得之,不可马上治之”的善意结果。汉高祖是绝顶聪明的,他问该怎么办?告诉他要建立制度等。制度建立以后,第一次上朝,他坐在上面当皇帝,这个味道很好,这时才认为读书人有道理。于是礼请商山四皓出山,他们不答应。后来他要立太子传位时,宫廷中发生了一个大问题,汉高祖几乎要把吕后所生的孝惠帝——当时的太子——废掉,改立他所喜欢的戚姬所生的儿子——如意为太子。


吕后问计于张良。张良就告诉吕后,只要孝惠帝——当时的太子把商山四皓请来,汉高祖就不敢废太子了。吕后果然教孝惠帝以卑辞厚礼把商山四皓请来为上宾。汉高祖见到这情形,就告诉戚姬,太子党羽已成,连自己请不到的商山四皓都请来了,改立如意为太子的事免谈了。这就看到政体问题、社会的思想问题,为什么学说思想对政治发生如此的影响,同时也说明了隐士的重要。


隐士们后来到魏晋被称为高士。有一本书名《高士传》。高士即高尚之士,学问很好,才干也高,也许出来可为治国的大才,可是一辈子绝不出来做事。当然,不出来也有好处,否则出来万一做不好,这一辈子英名也没有了。越不出来越高,有人一辈子做“高士”。到了宋朝则称“处士”。当然,有的处士是怕考试考不取,故意当处士不做官,不要功名富贵,因此名气越来越大。有时候皇帝特别起用,不经考试还可以做做官。当然真的处士还是有,宋代有这样一位处士名叫杨璞,宋真宗请他,他不出来,后来硬是下命令给地方官,用各种方法,软硬兼施逼他出来了。到了京师,真宗对他很客气。问他说,先生一路来,一定有很多人送行,其中有好的诗吧!他说只有我的老伴送了我一首诗。真宗说,夫人的诗一定很好。于是要他念出那首诗:“更勿落魄耽杯酒,切莫猖狂爱作诗。今日捉将宫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真宗听了哈哈大笑,留他在京里玩了几天,就送他回去。他和同时的种放一样,都是真正的处士,硬不想出来。


另外像唐朝武则天时的卢藏用,因终南山地近京师,倡言隐居,结果被征召入朝为官,这又是处士的另一种手段了。所以后来成语所说的“终南捷径”就是指这么回事。陆放翁曾有一首是批评也是称扬隐士的诗:“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


后世儒家认为这些“不同意”主义的隐士、高士、处士们,很可恶,不应该。而认为有学问的人们应该对社会国家有所贡献,为什么一辈子作学问不肯出来?他们就说孔子是骂隐士的。在后面的《论语》中,我们可以看到,孔子碰到好几个当时的隐士,都挨了骂。那么孔子挨了骂后怎么讲呢?下论中就讲了很多。孔子说“鸟兽不可与同群”,后世的儒家就引用这句话,解释为孔子不同意这些人,骂他们是鸟兽。这个话解释错了。实际上孔子的思想,对隐士非常崇敬。所不同的是孔子的圣人胸怀,对于社会国家,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然知道挽救不了,可是他硬要挽救,做了多少算多少。孔子所以为圣,就在这里。明知道这个人救不起来,我尽我的心力去救他,救得了多少算多少,这是孔子之圣。隐士们的道家思想,则救不起来就不救。这是中国思想的两大主流。道家对时代思想的潮流,视之如山洪的暴发,挡是挡不住的,一定要去挡就是傻子,必定被冲走。如要挽救的话,就估计山洪的力量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衰微下去,先到那衰微处的下游,稍稍一引导,就引进了河川渠圳。儒家的思想则不然,对于时代的趋势,也视如山洪暴发,挡是挡不住,但是要跟着这股山洪旁边跑,在沿途看到洪流中的人,救一个算一个,一直到某一有利的形势,将洪水导入河川渠圳。这两种思想都对。孔子认为道家走隐士路线,站到下游去等待也没错。所以他讲“鸟兽不可与同群”,这句话仔细一研究,孔子是赞成的,并不是反对。鸟类是高飞的,要高飞的就高飞去吧!野兽是生活在山林里的,自然就在山林过他们的生活。而我是人,既不能高飞,也不想入山林,我就做点人世间的事情吧!


秀才未必知天下事


说了半天,就是解释“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可见孔子还是赞成隐士思想。他说如果真有救人救世的本事,而当前的机会不属于我的,你也没办法去救,那么先要保护自己,充实自己。所以“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但在下面“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是进一步告诉我们,如果社会渐渐上了轨道,有才能的应该对国家社会有所贡献,倘仍无法贡献,还处在贫贱中,那就是身为知识分子读书人的耻辱。如果在一个动乱,不上轨道的社会中,安享富贵,或是用各种手段,各种方法,不正当的途径取来的,这也是不对的,可耻的。


跟着这几句,便又说出真当“隐士”的客观态度。


附:魏晋王康琚《反招隐诗》


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


伯夷窜首阳,老聃伏柱史。


昔在太平时,亦有巢居子,


今虽盛明世,能无中林士。


放神青云外,绝迹穷山里,


鹍鸡先晨鸣,哀风迎夜起。


凝霜凋朱颜,寒泉伤玉趾,


周才信众人,偏智任诸己。


推分得天和,矫性失至理,


归来安所期,与物齐终始。


附:唐代白居易《中隐》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諠。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


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


君若好登临,城南有秋山,


君若爱游荡,城东有春园。


君若欲一醉,时出赴宾筵,


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欢言。


君若欲高卧,但自深掩关,


亦无车马客,造次到门前。


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


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


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


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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