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这最后的时刻，你没有想哭。
这些年似乎不断地在与人告别，有因车祸忽然离世的发小的母亲，有被癌症折磨慢慢带走的长辈……每一次，都会找个没人的角落流下些许眼泪。 但这一次，你没有想哭。 读的这几十年的书教会你们很多事，唯独没有教你生死这一课。
《注视》绘于2019年8月
你总能想起四年前和奶奶分开的感受。 你站在灵柩前，自己第一次闻到来自亲人突如其来的死亡的气息，并感受到它病态的亲切，以及炫目的毁灭力量。 这种感觉，正像是麦卡利斯特描述的那样： “你正在树林中策马小跑，一袋麦子从树木间荡过来打中你的侧身，然后你就完全喘不上气来，动弹不得，无法防御，眼睛盯着林间地下的虫子和松果。 你半死不活，无法呼吸。 ”
那一次，你没有想哭。 你告诉自己： 注视她，注视她，因为要记得她此生此世最后的容貌。
前两天，你赶回来见到了姥姥最后一面。 她肉体已经离去，因为你已经能看见骨头的形状。 她不能动弹，用嘴呼吸。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但眼神一片空茫。 她看不见你，但一定听得到，因为她浮肿的脚动了动。 她的嘴不能言语，她的眼睛不能传神，她的手不能动弹，但是你可以肯定： 她心中不舍，她想触摸，想拥抱，想流泪……
今夜，你和相聚的亲人一起，注视着姥姥的这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人们，神情肃穆。 你搀着母亲的手，说： “妈，节哀！ 她走得很安静！ ”她虚弱得只能勉强站立，用无限的深情，注视这张腐坏的脸，没说话。
（写给自己2019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