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唐朝白居易《夜雪》
冬天万物萧瑟,虽然斑斓秋色,悦人眼睛,但习惯了绿色的中国人,绿色在失去时,才觉得分外的留念。仿佛妻子归宁,头两日还兴高采烈,过两日便垂头丧气,漫漫秋冬,虽然有赏不尽的斜阳落日,细雪梅花,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冬日原也是教人省识自己的缺失,分明自己的喜欢,这是季节给人的反思和咀嚼的时间。所以冬天里的人分在知冷暖,明相思。比如古人最凄切的思念是在冬天,手里握着丈夫给的书简,徘徊在月亮的庭院里,上面写着丈夫的心意和留言”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古人冬天的思念深沉,清单我就不拉。如同失去绿,就分在的思绿,在心里沉一潭不冻的深水。
竹子原本寻常。楚地湘江遍布。上古之人,逐水草而居,虽是冬天,多用竹子搭屋舍御寒,只是随着人类生活的扩大,伐木开荒,木用多余竹,竹子才淡出了生活。但曾几何时,竹子是大量的使用,书信文书都是写在竹简上的。想必冬天里,也常常看到削青竹,烤青竹,空气里有竹汁气的芬芳,大雪只是布景,青色从未走远。
但到底人烟稠密,城市发展,中原广阔,家家有树,未必户户有竹,繁荣与失去并存。冬天的城市虽然暖和,但原始记忆的竹绿,总会在冬天鲜明,于萧瑟冬天里看到竹子,就会有自然的清新欢喜。与唐人如是,于今人亦如是。
白居易在《夜雪》中写“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他这是炫耀呀。人家是天上下雪,家中无竹,而他是院中有竹,心中有绿,听到风雪压断竹子的声音,那声音也不单是草本自然的脆响,更是回归与古意。看他自己得意的。全诗虽然写的是写雪,落脚却在竹。白居易,向来平易,也往往啰嗦,但在这首诗里非常节制。因为他不肯多写,怕人偷了这欢喜。着实让人嫉恨!
唐朝的高骈,也会炫耀。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对雪》
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压在绿色的竹枝上,他正兴奋着。为什么呢?大雪天的绿色何其可贵,绿竹白雪,那是冬天与春天同在。这种兴奋压抑不住,直接跑到的最高的地方。啊啊了几声,脑袋里开始穿越,要修高速公路,用白色的雪铺成。所以我怀疑高骈是考古学家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看到了汉竹唐雪,视觉被点燃,难耐兴奋。
城市里竹子少,自然会求之于野,竹篱茅舍自甘心,这种担心无论是古代或者现在都会心甘情愿。长安居大不易,可是四海无闲田,大多数的并没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就望梅止渴临渊羡鱼。去寺庙去山野,也就是要看一看秋冬的竹绿,免得在风雪白日的隆冬三月,找不到心情的北。
比如杜牧有一首诗“风飘高竹雪,泉涨小池冰”,他这是跑到寺庙里看竹子,还说自己本来就想做僧人,别相信他。这家伙就是一时的渴望。因为他本身就是大地主。
吴均的山村杂诗说“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这可是大满足的。秋冬之季,一片逐绿之中,看冉冉落日。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苏东坡是喜欢竹子的,他喜欢红烧肉,抒情豪迈,想必火气也重,竹子对于他是一味药,解饮食的油腻,调和世路和视觉,比其他的人更不能压抑这种缺失。
对于江南地区的农家来讲,黄芦苦竹遍地而生,没文人雅士城市子弟那么缺失和矫情。扁担竹筐竹篓都是家常,一片竹叶,也可以吹出呜呜的声音。
但对于都市的人来讲,在冬天里看到竹绿,是一种视觉和心情的饱满。踏雪寻梅,视觉与松柏之外渴望竹子的清绿,那本是不可或缺的历史的记忆。
我倒喜欢一首李商隐的诗“王母瑶池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八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这里有一个上古的在文字之外的传说记忆,竹子是上古先民用来建筑房子的原材料,因为短缺,冬天人们无法过冬,周穆王大力提倡种竹子,以至于他死的时候,所有的老百姓痛哭不已。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