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25年过去了，我们仍然不知道在“候机”的一年里，梁朝伟与他的肥皂、毛巾、玩偶说了多少话。但是我们大概知道663最终还是等到了他的加州之旅。
无数普通青年成为文艺青年的路上，都少不了这样的瞬间，比如他第一次在《重庆森林》中听到“从分手的那一天开始，我每天买一罐5月1号到期的凤梨罐头，因为凤梨是阿MAY最爱吃的东西，而5月1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我自己，当我买满30罐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于是他大概率地成为了王家卫的拥趸，也同25岁的王靖雯一样听起了California Dreaming。所以，王菲也已经50岁了。
青春无敌的王菲
《重庆森林》里的王靖雯肤若凝脂，青春无敌，活像一头欢脱的小鹿。这样的精灵整天在小小的快餐门脸里心不在焉，她在想些什么呢？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脑子里绝不是厨师沙拉和炸鱼薯条。她在等一个人？或是一个人在等她？她也不知道。
我们可以用663的工号来称呼梁朝伟，但彼时还叫王靖雯的王菲就是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本人，她大约就是在演自己。
相比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在普普通通的快餐门脸里，又能收获得了什么呢？加州到底什么样子呢？未来该如何到来？一切少女有关的混沌情愫都在阿菲假小子的外表下滋生发酵，野蛮生长，眉目之间楚楚动人，珊珊可爱。
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让心从自己身上溜走，不然为什么只有和那个人一起的时候，心脏才那么欢呼雀跃呢。当阿菲告诉663空姐有信留下时，用了一个远景的错位镜头，663和阿菲在镜头的远处，匆忙的人流在近处。镜头一远一近，而速度却一快一慢。柜台前的二人心事重重，慢镜头在说话，663想着空姐，或是放空，什么都没想，而阿菲的心思没有第二种可能，全在663身上。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此时在这二人心中，却只是弹指一挥间。
王家卫
这是王家卫的好处。
所以全片到底说了什么，三两个青年男女失恋相恋的故事罢了。迷人处在于男欢女爱，王家卫可以聊得如此之好。简而言之，“氛围”二字。故事讲得明白，动作交代清楚，这些常规操作之外，电影其他的可能性在哪里。王家卫给了大家灵感。
鲜肉阿武
223何志武给相好的女仔打电话，问候完伯母问候伯父，甚至问候到了四姐、三姐，简直是絮絮叨叨。打个电话表达追求可以，但此处会不会有点啰嗦？
完全不。这一通电话听下来，阿武的形象跃然纸上，为爱勇敢追求，但却青涩得令人有些发笑。单单传递打电话约女孩子的信息来说，这个镜头有些长，但除此之外，几乎一通电话就把人物性格交代了，惜字如金。
不光如此。这通电话还没完。
阿武在酒吧初识林青霞，就直接开腔搭讪，直接男女朋友之言。我们并不感到突兀，一方面是酒精伴着失恋的劲，另一方面，上面所说的那通电话里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这是个爱情方面无比青涩的少年，恋爱的迫切远远甩开了恋爱的技巧。到酒吧里，跟阅遍人生的林青霞一比，这种感觉更是强烈到无以复加。
再来。阿武自觉失恋吃光凤梨罐头，想起了另一个阿MAY的生日夜，再次来到快餐店。想约快餐店的阿MAY看部午夜场的电影，却得知阿MAY已经和街口的Richard逛街去也。阿武的独白却是如此“没想到在一夜之间，我竟然被两个叫阿MAY的人抛弃”。何等惊人的台词！我怀疑除了点餐，阿武甚至没有再和阿MAY有过其他交流，但在今夜，阿武却被两个叫阿MAY的人抛弃。不光是两个阿MAY，今晚的阿武，被世界抛弃了。
之后阿武又继续打他的电话，对象从近来可能的女伴到小学四年级的同桌，而阿武的自称也从“阿武”变成了“何志武”，从中文到日文，尝试着每个可能的对象。
这都是在强化第一通电话给阿武塑造的形象。之后的所有情节，阿武都在这个圈子之内。
这就是氛围。
所谓氛围，我的定义是，在对白、动作之外的信息量。阿武生日夜吃下积攒的30罐凤梨罐头，吃着吃着甚至还洒上了胡椒粉？这短短不到一秒的镜头，就是氛围的制造点。抛开30罐凤梨罐头不谈，加胡椒粉这个动作，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阿武的心境，有一丝失恋的悲凉，但底色还是阳光。而这段恋情就如同无数少男少女的一样，伴随青春的第一次荷尔蒙的悸动开始，自我感动大过恋爱本身，看似轰轰烈烈，却总是无疾而终。
说回阿菲。
同是警官，663与223不同，他似乎老成一些，比起阿武，更平静，更深沉。同时，在恋爱关系中，更深情，却更被动。空姐各个国家来来往往，他只是空姐在香港的一处站台，而她却是他的全部。
返回到663与阿菲的关系中来，同样，如果阿菲不主动出击，那么663大概会如同点宵夜一样，一直厨师沙拉下去。阿菲透着玻璃偷瞄663，窥视空姐的身材，都是情绪的发酵，以至于到后来她偷偷潜入663的家中，我们顺其自然地毫不责怪这个姑娘。看着她默默地感受663气息时的狂喜，除尘打扫，买回新的金鱼，只让我感觉无比纯真美好，没有偷窥感觉，因为在我心中，那已经是她的家了。
阿菲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古灵精怪的敢爱青年。会让我想起朱茵在《大话西游》里紫霞的形象。这种女孩子，阿武能吃得消吗？我觉得未必。配663呢，我觉得咸淡刚刚好。
刚刚好
这是明面上的部分。如果全是这些，那么稍显寡淡。在清纯之外，王家卫还把性感用镜头交代得正好。全片，阿菲的衣着几乎全是简单的T恤、衬衫，丝毫没有性感的意思。但是胸部和臀部在镜头下却隆起得刚刚好，尤其是阿菲单独潜入663房间里时，导演特意用了不少镜头展示。会破坏美感吗？根本不会，因为这刚刚好的氛围大概就是初夏被风吹开的领口。
妙不可言。
也许223会成长为663，也许阿菲也会像先前的空姐一样寻找下一个停机场。也许都不会。不管最后的机票有没有飞往California都没有关系。
加州是哪里？加州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