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印社为徐正濂先生举办“写我幽抱——徐正濂篆书篆刻作品展”,予因以得综观徐正濂先生所展示之七十二件篆书、三十六件篆刻共一百单八件作品。窥其汲取先民、前贤之养料,继承传统文化之出新,而开创自我一家之面貌,大抵可知予上段文字之不谬也。
徐正濂先生为当代著名书法篆刻家,耕耘书法篆刻艺术,积四十余年之努力,于传统用功深,于创作用力勤,于出新用心微,另辟蹊径,酣畅于现代艺术之审美性情表现,淋漓痛快,能于今之国中书法篆刻诸流派之外,自成一家而屹立之,堪许一时名家高手或不谬也。
观读徐正濂先生篆书、篆刻作品,余以为可举“驭气盈之,大气清和”八字相彰之。正濂先生篆书得先秦石鼓文之韵,服膺吴昌硕之精神气概,刻意了?是否表现得太用心太显然了?探索中。
奇肆 (4.8×2.4cm) 说过,我很有表现作品奇肆的欲望。这方印刻的是“奇肆”,感觉上奇还是不够的。但是“奇肆”和“大气”有时候矛盾,奇表现得过了往往有伤大气。大篆奇诡绝伦,但是论大气,恐怕就比不上汉篆的方正端凝。所以如何掌握合适的度,恐怕就是篆刻成功与否的关键。
神游两汉 (3.8×3.8cm) 此印还是汉印的范畴,而文字结体和线条形态强化了书写的意味,略有别于汉印的“铸”和“凿”,或也可以说游移在汉印和流派印之间。这不是我的创造,赵之谦和黄牧甫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幽事高卧 (3.8×3.8cm) 杜甫的诗句,有两个版本:“幽事供高卧,清风独杖藜”和“幽事供高卧,清风独杖葵”。曾略考,恐怕还是“藜”更靠谱。“藜”是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可以做拐杖(百度)。“葵”也是草本植物,但茎不及“藜”坚硬,怕经不起杜甫“独杖”。杜诗又云:老来渐于诗律细,我觉得自己刻印也有这倾向了,越考究就越工细,绝非大匠之道!
无惧 (2.8×2.8cm) 不同的石头刻出来的线条是不同的,各异的石性才能表现各异的线条效果。此印青田石,比较脆,无论背线还是向线,下刀后的迸裂程度都相对大。这种效果非巴林、昌化和老挝石可以比拟。
耻食周粟不耕官田 (5.7×5.7cm) 此内容此形式的刻过两方,大同小异,此其一。也许有个性而旧气不够,古玺“似曾相识”的程度差了些?
学贵心悟 (4.6×4.6cm) 四字做三列安排,“学”字“悟”字单独看,就肯定字形偏长了,但整体效果似乎还过得去。古玺印中这样的例子很多,而明清篆刻中这样的安排却极少。也许可以认为:古人并没有很强烈的“印从书出”的概念;或者说,古人心目中的“书”,也是《石门颂》《三公山》之类的率意跌宕,大小不拘。而明清篆刻家服膺了“印从书出”以后,这种变形怪异就极少了。明清篆刻家心目中的“书”,大多局限于整饬严谨的《峄山碑》《琅琊石刻》或者邓石如之类。也许既要“印从书出”,又不为“书”所囿,才是明白的篆刻人?
积翠 (3×3cm) 这是一方学玉印的作品。古玉印以精严胜。而此刻“责”部数横的不均衡排列、笔画的忽粗忽细,显然不属于精严。但在我来说,这是故意的,读者可以相信我能刻得更精严些。为什么故意不精严?呵呵您懂的。
楚三妄篆 (2.9×2.9cm) 自用印,刻来写篆书用。
藏锋 (3×3cm) 青田石,局部有向线下刀的刻法,所以线条参差错落的程度比较大。
世事浮云何足论 (4.6×4.6cm) 章法上有将军印的意思,线条上则更注重书写的表现。我觉得齐白石就是这么表现的。当然此印在气势上力量上逊色老齐多矣。
半仓 (2.8×2.8cm) 吴昌硕的长子叫吴育,字半仓。吴昌硕是很喜爱长子的,很早就为他刻了“吴育”“半仓”两方印。但半仓吴育16岁就早夭了,憾。此印则是投稿北京一个活动,要求刻吴昌硕刻过的印文,我戏刻此,读者见笑了。
楚三心画 (3×3cm) 此印刻于2005年,14年前的古玺刻得也许比现在好,更像古玺?学古我主张宜在似与不似之间,用齐白石的话说:“不似欺世,太似媚俗。”学习古玺的过程,我觉得应该从不似到似,再从似到不似。如果越刻越像,肯定不是高手。
我悲 (1.5×1.5cm) 对篆刻家来说,要大印小印都拿得出手才算合格。有的作者号称擅长小印——擅长可以,但如果只会刻小的,显然不算高手。大小由之,收放自如才是名刀。我是一直主张学篆刻要刻得大一些,盖由大到小易,从小到大难。
宜寿 (2.7×1.2cm) 如果此印还有一点点可取,也许在于字形的倚侧?
直节 (2.5×2.5cm) 刻得似乎算率意,但还是我仔细写印稿后的作品,得之并不偶然。
我神 (3.3×3.3cm) 此印凡四刻而成,至于写过多少稿我是从来不记的。我不否认篆刻创作有无意于佳乃佳的时候,但于我个人来说,概率极低。不敏如我,更多的时候是反复琢磨、多次重刻,或者才有一两方满意的作品。
纵墨 (4×2cm) 以前刻的印章,绝大多数被人收藏了,感谢大家的错爱。我自己只留下算是有点代表那个年代的水平、现在也未必能够复制的几方。“我神”算一方,这“纵墨”也可以算一方。
不耕官田 (5×5cm) 这内容的刻过许多方,此印在汉朱文和黄牧甫之间吧,平平。
忘筌 (2.9×2.9cm) “筌”是捕鱼用的竹器,成语“得鱼忘筌”谓捕到了鱼而忘记了赖以成功的器具。而篆刻学习得鱼忘筌固然不宜,但执着于筌也不明智,筌宜在心中,而手上要放下筌才能有自己的面目。
富贵浮云 (4.6×4.6cm) 斯印不脱黄牧甫窠臼,但也不算完全步趋黄牧甫吧。我一直觉得,在时代篆刻风气的影响下,刻黄牧甫印风宜做加法。若做减法,不激不厉,纵黄牧甫俨然,却不是今天的时代的篆刻了。
大器 (3.3×3.3cm) 此印曾参加过展览。我也曾“微服私访”,见某观众指着它说:“这种印算刻得好的?”可见篆刻沟通何其之难!此印好我不敢说不能说不便说,而以简洁、洗练、干净的手法表现古玺的意味,还是基本体现了我的创作理念的。
笔耕 (3.3×3.3cm) 老印章,刻于2006年,为自己留存者之一。边款字刻大了,丑。
烟云供养 (4.8×4.8cm) 如边款言,未脱黄牧甫窠臼。但显然比黄牧甫刻得粗糙,或者说刻得粗犷。这反映了我的黄印创作观:做加法,不做减法。
写我幽抱 (5×5cm) 这印在创作当时是很得意的,所以在边款中说:“辛幼安谓‘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正廉刻此有同感焉。”现在感觉不过尔尔吧。我欣赏这样的感觉,有这样的感觉或许还不老,还有创作上的盼头。
许多事无非积德 第一品还是读书 (4×4cm) 此印作于2016年,也算近期所刻。有些草书家出作品集,要选入一张楷书,表示自己并非乱草,乃有深厚基本功。我也一样心态吧,刻此印乃表示曾从工整走来,即使垂垂老矣,还是可以玩细密一路,请不要怀疑我刻的粗犷是野狐禅!一笑。
无量寿 (5.7×2.8cm) 老挝石,价格便宜,而刀下刻感还不错,比昌化石好。
囧我 (3.2×2.9cm) 这个“囧”字篆书中是有的,谓光明貌。网络上拟人化,比喻人之窘迫相,颇有趣。“囧我”者,我囧也,究竟是说我光明呢还是我苦逼呢?由您判断。
长安 (2.1×2cm) 此印刻于2005年,也许印文不足观,但此石的印纽是我自己雕的,后没有成绩没有坚持而中止。边款称“今生无二”,因为只有这一方钮留下来,此生不会再雕了。龟钮,石为牛角冻。
直节 (4.9×2.3cm)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王安石句,刻来沧然。王安石另有诗云:愿为长安轻薄儿,生于开元天宝时。斗鸡走马过一生,天地兴亡两不知。应该是写在变法失败之后,诵之涕下。王安石怎么能做到“天地兴亡两不知”呢!
西泠印社中人 (6.8×3.8cm) 吴昌硕尝刻过此六字,改革开放初期,印为日本著名篆刻家小林斗盦买去,后又转赠西泠印社收藏。我曾经撰写过小文,感慨斯印不是西泠印社前社长赵朴初先生、启功先生买来转赠。中国的名迹,在中国被日本人买去,再由日本人回赠,个中味道毕竟差一些。我刻斯印则是同道张公者兄约,各刻此句同出印谱。
能忍自安 (3.9×3.9cm) 齐白石说:知足常乐,能忍自安。白石老人的成功,或也有此人生哲学相助。我此印线条似光洁了些,老辣不及。
米家云山 (3.9×3.9cm) 多年前曾刻过一方“米家云山”,参加某届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展。2017年第四届全国青年书法篆刻展邀我这当年的作者,刻一方当年的印文展出。遂刻此。当年展出的印是学来楚生风格的,现在的——也许不伦不类了吧?
来源:篆刻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