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东部地区最为知名的喀山大学，由1804年亚历山大一世沙皇签署宪章兴建。革命家列宁、文豪托尔斯泰、作曲家巴基列夫等历史名人见证了它200多年的历史。2019年8月29日，喀山大学校园上空回响着面向未来的声音：海尔集团董事局主席、首席执行官张瑞敏先生在这里举行了一场名为“创世界级物联网模式”的演讲。
主办方低估了俄罗斯人对于海尔人单合一模式的热情，容纳1000人的礼堂座无虚席，临时设置了一个450人的会议室进行视频直播，原定40分钟的演讲延长到了一个半小时。来自俄罗斯政府、企业界、学界的听众屏气凝神地凝听这位中国企业家的布道。
图注：张瑞敏在喀山大学的演讲现场
“当时我只有35岁，来到一家开不出工资的企业，车间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海尔就在这个情况下开始起步。”张瑞敏从35年前的创业场景“倒叙”开场，以“为什么”、“怎么做”、“是什么”的黄金圈理论为框架，条分缕析海尔的人单合一管理模式。
为人性“解套”
面对现场的俄罗斯听众，张瑞敏特意提到俄国作家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套中人》。他说自己上中学时就读过这本小说，对主人公别里科夫很有感触。这个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亲友交往，甚至是谈恋爱，脑袋里都有一个不敢突破的框框，“活得非常非常累。”
很多人都活在“套中”，这个“套”可能来自先天性格，也可能来自制度束缚。一个好的管理模式应该要在最大程度上为人性“解套”，让每个人都体会到枷锁脱落、自由创造的畅快。
张瑞敏说，工业革命以来曾有两次管理模式的引领变革。第一次是亨利·福特用泰勒的科学管理制度降低了汽车成本，提升了大规模生产的效率；第二次是丰田的精益管理模式，在效率更高的同时产品还可以做得更好。然而，无论是福特还是丰田，都没能超越“套中人”的局限，员工作为工具，在企业的既定框架内寻找最优解，人性难以真正得以释放。
“人单合一有望成为工业革命时代以来，第三个领先的管理模式”，张瑞敏字字铿锵，对现场听众道出了他的愿景。人单合一打开了围墙和边界，让企业不再是独立王国，而是成为一个包含非常多节点的网络。节点就是用户、供应商和一切利益攸关者，它们的动态串联能够不断创造新的价值。“网络的价值等于网络节点的平方。如果我这个网络有一万个节点，我的网络价值就是一万的平方。”在这个过程中，人们被科层制的级别、权限、薪酬等无形的“套”束缚的创造力得以释放。
从学生到老师
现场有听众向张瑞敏提问：“您认为海尔跟其他国际大企业的区别在哪里？”
张瑞敏回答说：海尔曾经把那些国际大企业作为学习的榜样，但在今天的物联网时代，海尔希望成为引领者。
自信的底气从何而来？“那些大企业与海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们有非常完善的线性管理，但这会成为网络时代发展的包袱。”线性管理源于大规模制造时代，一切都是事先规划的，却无法适应当下时代的特征。张瑞敏借用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名言“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告诉听众，如今“用户每天都是新的”，他们的需求和体验时刻在改变，企业必须有动态能力去追随用户价值，而这一切无法事先规划周全，惟有非线性管理才能适应。海尔的人单合一模式就是非线性管理，完全以用户为中心。
喀山大学演讲的两天前，张瑞敏在俄罗斯最大的家电卖场MVideo旗舰店考察。当他走到德国利勃海尔冰箱的展示区时停住了。利勃海尔曾经是海尔的“老师”，它的193个质量文件被海尔一点一滴地学透了，消化了。但如今，面对眼前的利勃海尔冰箱，张瑞敏轻轻感叹一句：“它还是老样子！”能造出高质量的产品却不能跟随用户需求的演进，利勃海尔冰箱的价格已经被海尔超越，市场份额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图注：海尔工业园落地俄罗斯
从学生到老师，海尔走了35年的路，并不是它战胜了别人，而是因为它始终在战胜自己。演讲中，张瑞敏向俄罗斯听众介绍了海尔“自以为非”的文化，来自黑格尔自我否定的哲学。张瑞敏说，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今天的成功只不过因为踏准了时代的节拍，但没有谁能够永远踏准时代的节拍，我们是人不是神，所以要时时刻刻想象，怎样颠覆自己去适应这个时代。
观念的改变是第一位！
张瑞敏砸冰箱的故事，在国人当中的流传度已经非常高了。面对并不了解这段历史的俄罗斯听众，张瑞敏再一次讲述了这个故事。
他说，“砸冰箱”表面看是砸烂了一些产品，本质上是转变员工不重视质量的观念。他引用德鲁克的名言：“观念的改变并没有改变事实本身，但改变了人们对事实的看法”，颇有佛家“境随心转”的意蕴。“在企业里，最重要就是必须改变人的观念，创世界级物联网模式也是如此。”张瑞敏说。
观念无形，却蕴含着重塑有形世界的巨大能量。喀山大学这场关于未来管理模式的演讲，或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潜移默化地影响聆听者的思考方式。现场一位俄罗斯的企业家说，来听演讲前不觉得企业有什么问题，听完之后感受到自己的管理确实存在隐患，非常受触动。在俄罗斯，很多从事数字经济的年轻创业者非常希望接触新的管理理念，从本国却找不到太好的经验，人单合一的思想让他们既感新奇，又非常解渴。鞑靼斯坦共和国投资发展部部长塔莉亚·米努琳娜说，她从张瑞敏一个多小时的演讲中得到的收获，相当于在大学两年的学习。鞑靼斯坦共和国工业部副部长胡萨依诺娃还把演讲中提到的书名列成清单，准备购买并翻译成俄文让政府职员学习。
演讲结束，鞑靼斯坦共和国副总理兼工业部部长艾尔伯特·卡里莫夫宴请张瑞敏。举杯祝词时，他由衷赞赏张瑞敏带来的“人单合一”思想。卡里莫夫说，演讲并没有聚焦于工业投资，而是围绕着商业思维和观念的改变，这是非常高远的视角，“相信一定会为我们这里带来思维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