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枷锁
——读《野性的呼唤》有感
曹瑞冬
生命最大的本性既不是“任性”，也不是“听话”，而是生命很难彻彻底底地选择一条永不改变的道路，并可能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始终找不到生命和谐状态的契合点。因枷锁而造就不自由的生命，解开枷锁后，生命或许能获得自由，可也逐渐远离尘嚣，品味孤独。可见，自由是世上最不完满的事物，它的拥有要拿生命的绝大部分来换。
当生命掌握生存的资格后，其内心渴求的欲望便不可阻挡地膨胀起来。自由却孤独的生命与不自由却能被掌控的世界之间的较量中，往往必须有胜负的区分，能兼容一切的生命极有可能会被各种欲望折磨得分裂。狗和人一样，灵魂深处总存在不彻底的执着，渴望寻求解放的自由，但心甘情愿被世间各种各样的枷锁束缚，除非世界要褫夺生命的一切，除非于生命的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是毫无希望的黑暗。
这世上从来没有自由，就算人类战胜了所有的强权，内心总会有不死的独裁者。所以，当人生被禁锢得什么都不剩时，很多人开始用余生争取自由。在杰克·伦敦的世界里，任何生命都值得拥有和争取拥有自由的权利。千万年来狗一直是被奴役、被剥削、被利用的悲惨命运，而人类总用“忠诚”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和束缚狗的野性。人类社会的弱者与狗拥有同样的命运，都是强者攫取财富的工具，牲畜生来就是被枷锁束缚自由的，而生命却是生来就是被强者占有的。我们或许会埋怨太阳，埋怨阳光，一样地汲取能量，却从不公平。
这世上被枷锁束缚的生命都渴望自由，但未必所有生命都能够执着地追寻自由，往往枷锁束缚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追求自由的勇气。巴克最终成为了漫漫漆黑长夜中又一点亮光明的先驱，它用生命的坚强写尽在人间的悲欢离合情仇事，并在野性本能的呼唤下重返自然。它做了件生命都想做却未能贯彻到底的事，也因此做了生命历史中的“另类”。千万的生命中也只有极少数的能够寻觅到当初的本心，无数生命真正难以克服的是内心养成的“听话”习惯，这种习惯以无形的状态成为禁锢自由的枷锁。而对巴克来说，它一生的悲剧始于它对自由光彩的迷恋，束缚在它身上的枷锁既是人类的鞭笞，也是内心的恶魔，选择屈服违背初心，选择抗争违背世界，反正在南部加州的温暖生活中，它永远也不可能触摸自由意识的觉醒。
至少人的本性告诫我们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怨恨漂泊，却从来不习惯某种“固定”的生活。巴克在人为的影响下开始摒弃作为宠物犬的习惯，并以超强的适应能力努力成为雪橇犬，自此它开始了生命的第一场反叛。当自由关系到生存这件大事，一切伦理道德终将成虚无。弱肉强食的适者生存定律纵然无情，可只要是有生命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强弱的区分。狗与人的世界是一样的，几乎所有的弱者都是在推翻或杀死他们眼中的强者而最终成为新的强者的。环境改变的不仅仅是生活的方向，也改变了生活的态度，狗和人都一样，都必须在残酷的竞争变得坚强起来，甚至变得和整个世界一样的污浊，一般的黑暗。在同类之间的倾轧斗争中，巴克变得越来越不服输，最终咬死所谓的强者掌控领导权，可这种疯狂且痛苦的生存模式何时有个尽头，巴克果然是条与众不同的狗，对辛苦培养的雪橇犬野外生存习惯展开了第二场否定。或许，这是它占据强者的位置进而膨胀的欲望，一条狗无论多强，还是要以被驯服的身份用枷锁禁锢自由。
有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它开启了巴克野性的本能，实则是响应了巴克内心汹涌澎拜的欲望。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调动了它对自由的渴望，而当自由越发不可得时，那欲望如同洪水一般即将决堤。巴克用尽大半生的光景都在学会做一条狗，习惯了枷锁的束缚，而当自由呐喊生命，它又渴望做一只浪。然而，主人为其打造的枷锁，它能够解开，但世界为其安排的道路，它无法挣脱。当本能与习惯之间相互抗拒，残酷的竞争会成为助推力，而温暖的关怀会成为其最大的眷恋。爱与恨同作为世界禁锢生命的枷锁，它们都是生命利用生命的工具，只不过爱是自由最大的毒药，它制造了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羁绊，让生命陷入情的漩涡，没有勇气向前寻找自由。
世界既教会了巴克在辽阔的土地上靠自己的力量顽强地活下去，也教会了巴克用忠诚的心意去守护它所爱的人。人把狗当作朋友，狗也把人类当作它们的朋友，这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友谊。杰克·伦敦安排了约翰·索顿的角色，一方面是为了重新点燃生命的希望，在混沌的黑暗世界中不必彻底迷失，另一方面为巴克在自由道路的前行安排了最大的障碍。有人说，离家太远就会忘记故乡；杀人太多，就会忘记自己。在战场上死去，生命像雨水落入大地，毫无痕迹。如果那时候，你爱上了一个人，希望会从泥土中重新绽放，热烈的拥抱生命。巴克再次拥有更为强烈的爱，这种久别重逢的温暖攻破了它内心的防线，生命之间的相互守护让巴克在呼唤的野性与世间的真情再进行一场选择，巴克只能用既抗拒又相容的矛盾做法来同时占有自由和爱。
这条狗比很多人都要贪心，既要选择守护主人，又要融入狼群的野性中。自由与爱同时兼得的梦想在人的社会拥有充分的体现，但往往人类左右逢源的结果是毁灭一切。巴克的任性使得敌人有机可趁，让它所需要守护的理由失去了。每一件事似乎都命中注定，巴克无法取自由与爱的难题总会有一个了断。当世界与巴克最大也是最后的羁绊中断后，任何束缚它自由的锁链不复存在，它可以飞出驯服的手掌心了。最终，狗在野性的呼唤中响应自由的号召，去寻找那不能泯灭的生命本能。但巴克仍然定期到主人的葬身之处去凭吊，这表明着它拥有的自由不是最彻底，只是在自由越变越大后，又因为其引发的孤独而变得不习惯起来。
人的世界要比狗的世界还要复杂。世人生来已陷溺在贪嗔痴爱中，犹如污泥一般，怎么能跳出这般尘网，如今才晓得聚散浮生四字，古人说了，也不曾提醒一个。那能让生命变得坚强的自由理由也从根本上沦落为红尘之物，所有人真正想要的是不需要解禁枷锁的自由，那种可以为红尘中人所占有的自由。巴克的自由比人的自由更加彻底，也更加孤独，倘若人要“从狗变成狼”的自由，谁也没有可能将枷锁全部解开，就算是解开了大半，这种人恐怕就是众人口中的圣人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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