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求医问药，不如吃啥补啥，这是很多人心中的朴素想法。而且这么想的肯定不止民以食为天的中国人，传说中希波克拉底就有一句名言：“食物即药物，药物即食物”（'Let food be thy medicine, and medicine be thy food）。
虽说上面那句话，其实并不见于“现代医学之父”的手迹，但从食物中寻找药物，肯定是无数医学先贤走过的路——神农尝百草，估计也是先尝看起来能吃的，不会直接去啃树皮啊。
其实食物和药物还是分开点儿好（图片来源：Pixabay）
很多故事和逸闻，都是围绕着食物治病的传说，比如巧克力从新大陆传到欧洲，就变成了医生手中包治百病的黑色神药，还记得《哈利波特》里各种塞巧克力的庞弗雷夫人吧？
当然，巧克力毕竟好吃，有些同样流传许久的“药食”，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比如大蒜。“蒜你狠”治病救人的故事，可是流传已久呢。
“蒜”林匹克
传说中，大蒜起源于中亚的天山脚下，大致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境内[1]，然后被商旅行人带往四方。近水楼台先得蒜，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古印度和中国，都在公元前2000年有了大蒜入药的记载。
不过最先把大蒜捧起来的古文明，是埃及。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为了让修建大金字塔的奴隶们保持体力干活，奴隶的饮食里会加许多大蒜，没有大蒜奴隶就罢工。法老重金买大蒜安抚奴隶，花掉的钱在今天值3000万美元。
古埃及史料中，也有大规模种植大蒜的明确记载（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当然，大蒜并不是体力劳动者们的专属食物。在成书于约公元前1500年的古埃及医书《埃伯斯纸草文稿》（Codex Ebers）中，就记载了22种含有大蒜的疗法，能治“异常增生、昆虫感染、身体不适”[2]。
大蒜甚至能作为硬通货，买下一名成年男性奴隶只需要15磅（13.6斤）的大蒜[3]。虽然有学者认为，埃及的贵族讨厌大蒜的味道，认为吃蒜有失身份，但考古学家在图坦卡蒙法老的陵墓中找到了大蒜……难道法老想辟邪？
出埃及记，也就是摩西带领犹太奴隶前往“应许之地”时，大蒜也出镜了。《圣经》记载：“以色列人又哭号说：‘谁给我们肉吃呢？我们记得，在埃及的时候不花钱就吃鱼，也记得有黄瓜、西瓜、韭菜、葱、蒜。’”（民数记·第11章）
在犹太人的圣典《塔木德》中，也有类似的记载：“牧师教导我们，大蒜有五种特性：饱腹、暖身热脸、清除肠子中的寄生虫……”[4]而在差不多公元前3世纪，大蒜来到了古希腊[5]。
看医学起源，都看希腊（图片来源：布鲁克林学院）
在古希腊医生的手上，大蒜的用法就更多了。希波克拉底把大蒜用于“清洁肺部不适患者的肺、促进产妇排胎盘、缓解疼痛、抑制子宫异常增生”[4]，狄奥斯科里迪斯 (Dioscorides) 则拿大蒜治蛇咬、调月经、防晕船[1]。
不过最让人惊讶的，还是史料中的这么一段：在古希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许多运动员会在赛前狂吃大蒜，让自己“更高更快更远”，也就是说，大蒜应该是世界上的第一种体育兴奋剂。
某些科学家不禁脑洞大开：如果运动员们都吃大蒜，这是不是意味着吃蒜的剂量、时机都有相应的监管？算不算是现代临床试验的雏形[4]？毕竟有传说，一些希腊城邦的军队出征之前，也要吃蒜提高战斗力，说明这种做法还挺普及。
用罗马时代盖伦（Galen）的话说，大蒜就是“乡巴佬的万灵药”，被用来治疗各种各样的病。不过，人类很快就发现了大蒜另外一个奇妙的用途。
吃蒜吃到熏倒牛，只为了……
对佛教稍有了解的人应该会知道，大蒜被列入了荤腥范畴，《楞严经》中说：“是诸众生求三摩提，当断世间五种辛菜（葱，蒜，韭，薤，兴蕖）。是五种辛，熟食发淫，生啖增恚”。
因为这个缘故，在中国和日本古代盛行佛教时，蒜不太受欢迎（图片来源：Pixabay）
“熟食发淫”，佛家的大白话让人耳热啊，然而这可不是释迦牟尼佛的“临床大发现”。上文提到的犹太圣典《塔木德》，说大蒜有五种用途，最后一条就是“增强精子的活力”，甚至有记载，大祭司要求男人在安息日前夜吃大蒜，从而“增进夫妻之爱”。
而在传说中，把大蒜的这种功效吃到青史留名的，是法国历史上著名的君王亨利四世。他是波旁王朝的创建者，内政外战颇有建树又关心民众疾苦，因此被法国人尊称为“好国王”（Le Bon Roi）。
再好的国王也架不住调侃，或者说像清宫戏一样，功业越是传奇，传说就越多？至少亨利四世“大蒜之王”（Le Roi d'Ail）的名号，并不是完全的虚构。
史料记载，亨利四世出生受洗礼时，就被用大蒜抹了嘴唇，当时的基督教认为这有辟邪作用，而这位国王后来顿顿吃蒜，每道菜有蒜，甚至把大蒜像吃水果一样嚼个不停。
亨利四世很关心民生，他有一句名言：要让每个法国农民的碗里有一只鸡（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虽说一般认为，亨利四世的吃蒜主要是为了防病消灾，但也有不少史学家想到了男女之事上去：亨利四世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子，一生情妇众多，不靠吃蒜带来的旺盛“精力”，还真不好应付一众美人儿。
然而吃蒜也有着显而易见的副作用，据说亨利四世的口臭大到“能在20步外放倒一头牛”[6]，他的情妇更是要拿香水喷他一身。看来法国人的香水世界驰名也是有理由的啊。
爱蒜的法国人，还不止一位国王。在二战时，流亡英国的自由法国战士们因为吃不到大蒜，士气低落，竟然组织行动从纳粹德国的占领区偷来家乡的味道，一饱口福[7]。英国的军情六处，也要让派遣到法国的特工专门学吃蒜。
蒜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有人多讨厌，就有人多喜欢。但如果只以为大蒜入药一直持续到文艺复兴和近代，是因为催情和增强体力的功效，可就大错特错啦。
杀菌降脂，神通百变
很多人都听过巴氏消毒法，但提出这个方法的巴斯德，在1858年还最先用科学方法，证明了大蒜存在杀菌效果。巴斯德还说，大蒜对杀死那些“难杀的细菌”有奇效[8]。
有学者认为巴斯德拿大蒜杀的是幽门螺杆菌，但幽门螺杆菌好久之后才被发现啊（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看来，历史上一系列大蒜抗感染、杀寄生虫甚至是预防瘟疫的记载，还真不是虚妄之言。从分子层面来说，大蒜中有杀菌作用的主要是大蒜素（allicin），也正是它产生了大蒜“臭名昭著”的味道。
两次世界大战中，都有用大蒜治疗坏疽、伤口感染的记载，哪怕是青霉素出现之后也一样——以那时青霉素稀少的产量，高昂的价格，大蒜的实用性比起来可高多了。在沙皇军队和苏联红军中，大蒜甚至有“俄罗斯青霉素”的美名[4]。
脑洞大开的一些科学家，甚至把大蒜的抗感染作用，用来解决畜牧业排放的大量温室气体，试验显示，在牛的饲料中加入大蒜，可以杀灭产甲烷的肠道微生物，使甲烷排放量减半[9]。
随着科学的进展，大蒜的其他一些好处也被挖掘出来，比如降脂降压保护心血管、降低肺癌等癌症的风险，据说每周吃两次以上的生蒜，就与肺癌风险下降44%有关[10]，这可了不得啊。
好处和吃的量挂钩，只要剂量足，万物……（图片来源：克利夫兰医学中心）
当然，有句老话叫只要剂量足，万物皆有毒，吃个几斤蒜就算能抗感染防病，恐怕走大街上也是空气污染源了。但既然能“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再加瓣蒜又何妨呢？老板，来一头！
参考资料：
1.Petrovska B B, Cekovska S. Extracts from the history and medical properties of garlic[J]. Pharmacognosy Reviews, 2010, 4(7): 106.
2.http://greyduckgarlic.com/garlic-and-medicine.html
3.Candee A, Andrusia D. Gentle Healing for Baby and Child: A Parent's Guide to Child-friendly Herbs and Other Natural Remedies for Common Ailments and Injuries[M]. Pocket Books, 2000.
4.Rivlin R S. Historical perspective on the use of garlic[J]. The Journal of Nutrition, 2001, 131(3): 951S-954S.
5.Crawford D. Garlic-growing and agricultural specialization in Graeco-Roman Egypt[J]. Chronique d'Egypte, 1973, 48(96): 350-363.
6.Kiple K F, Ornelas K C. Cambridge world history of food[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
7.https://www.mirror.co.uk/news/uk-news/secret-ww2-mission-saw-garlic-13004751
8.Sivam G P. Protection against Helicobacter pylori and Other Bacterial Infections by Garlic[J]. The Journal of nutrition, 2001, 131(3): 1106S-1108S.
9.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people-and-culture/food/the-plate/2014/04/24/how-garlic-may-save-the-world/
10.Jin Z Y, Wu M, Han R Q, et al. Raw garlic consumption as a protective factor for lung cancer, a population-based case–control study in a Chinese population[J]. Cancer Prevention Research, 2013, 6(7): 711-718.
头图来源：Pixab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