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非但远远不只是辅助诗文的工具,其实,音乐就是一门独立自足的艺术,而且的确是所有艺术之中的最强有力者。
音乐永远不可以本末倒置,让诗文喧宾夺主。不可以一门心思只放在通常都是、并且在本质上确实就是乏味、无力的诗句上面。
字词对于音乐来说始终是一种陌生的附加物,只具有次一级的价值,因为音声所造成的效果比字词有力得多、有效得多和快捷得多。
如果真要把字词与音乐合为一体的话,那字词就只能处于全然从属的位置,并要完全契合音乐。
对我们的最直接的认知方式,音乐表达了意欲本身的激动:对我们最间接的认识方式,字词则表达了概念思想。
一首贝多芬的交响乐虽然向我们展现了极为混乱的乐音,但这混乱的乐音,却分明有着最完美的条理和秩序基础。我们听到了至为激烈的争斗,但这些转眼间又化成了优美无比的和谐一致。
一首(贝多芬的交响乐)是“世界不和谐之中的和谐”,是这一世界本质的忠实和完美的写照。这种和谐一致就在这夹杂着无数形态的无边混乱之中,通过持续不断的破坏维持自身。
与此同时,这一交响乐却倾诉着人的激情和感受:爱、恨、欢乐、悲哀、恐惧、希望,等等,及其无数细微的差别。但这种倾诉却仿佛是在抽象中进行,并没有任何个别化和具体化。这些也只是徒具形式而没有内容,就像只是一个精神的世界而没有物质一样。
建筑和音乐构成了艺术系列的两端。同样,这两者根据其内在本质、艺术力度、作用和范围和蕴藏的含义,是彼此最不相同的,甚至是真正的彼此对立者。
音乐是真正普遍、人人能动的语言,因此,人们在世界各处、上下数千年都无比热切、投入地运用这门语言,从不间断。
一曲意味深长的旋律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全球。相比之下,一段空洞无物的旋律用不了多久就会销声匿迹。
音乐却不是一种状物写景的手段,而只是传达哀乐之情的工具,而喜怒哀乐对于意欲而言才是惟一的现实。
音乐向我们的心尽情倾诉,但却不曾直接向我们的脑讲述什么东西。如果指望音乐做到后者,就像人们在所有描绘性音乐里面所指望的那样,那就是对音乐的滥用。
音乐作为所有艺术中之最强有力者,全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完全占据对其敏感的心灵。
要恰如其分地理解和欣赏音乐中的最上乘之作,听众必须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只有这样,我们的全幅精神才能投进并融化于音乐里面,完全明白它那极为真挚、亲切的语言。
在音乐里,作曲比演奏更加重要;但在戏剧里,则是恰好相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