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快
明代黄宗羲曾道,“诗人萃天地之清气,以月露风云花鸟为其性情,其景与意不可分也”,怀着一颗诗心,以诗人之眼体察世界万物,取天地之灵秀,成诗作之丰盈,一山一水,一花一鸟,皆有其生命力之所在,皆是诗中世界之一种。
赵师秀拨开了黄梅时节的烟雨,漫步于草色青青的池塘边,纵然相约之人未到,可他唇边漾起的一抹淡笑,不浮不躁,耳边是阵阵蛙声,胸中仍是一派悠悠然。和朋友约好了是半夜,可午夜已经过了,友人还未赴约。在雨声淅沥中,他无聊地轻敲棋子,看那燃着的灯落下点点灯花。灯花一朵一朵落下,落在了江南五月阴雨绵绵的夜里,落在了诗人赵师秀百无聊赖的等待里,落在了缓缓淌过的历史长河中,成为了这首令人莞尔的《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唐珙整理了下被秋风吹起的衣带,抬头远望,洞庭湖水浩浩汤汤。秋风飒飒起,湖水层层泛,这广阔无垠的洞庭,曾有过水平如镜的碧波万顷,曾有过水面轻拂的波光粼粼,自然也有此时的波涛汹涌。白浪翻滚中,这洞庭湖水似乎衰老不少,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个愁思万千、一夜白头的湘君。此种情境之下,不知是因为眼前的洞庭美景,还是为着心中迟暮的衰颓,唐珙是白日饮酒,晚上举杯,一杯一杯复一杯,自是醺醺然。待入夜,风已停,醉眼朦胧,看水中星辰碎波,浮光跃金,竟是忘却了这幅画面只是水中倒影,竟是忘却了他此刻正在湖中泊舟,而误以为是梦,在梦中,他银河荡桨,手可摘星: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刘方平心绪乱纷纷,隐约看到了一个盼夫归的女子,她在黄昏的凄迷中拉长了自己的背影,眼看着纱窗外的阳光隐去,眼看着傍晚暮色沉沉,把那屋门紧锁,锁住一室冷冰冰的繁华,空无一人,自是无人能看到她眼角未曾拭去的泪痕,自是无人为她的欢乐悲喜而动容。庭院深深,门一重重被锁,春色一层层被拘,人的心儿,恍若那道道被锁上的朱门,寂寞无边,尤为空旷。暮色里看暮春,最是人间留不住,有朱颜辞镜,有繁花辞树,梨花寂寂无声落满地,就像那挽留不住的美好,就像一地拾不起的月光,载满了愁绪: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不再年轻的陆游理了理自己花白的鬓发,盯着这被春雨一场洗过的临安城,雨过天晴,他的心情却未转晴。他眼中溢满了悲哀,一声长叹,叹人情淡薄甚至比不得轻纱一层,叹世态炎凉甚至是人未走茶就凉,可又实在怨不得别人,谁让他不知悔改再次来到这京都作客沾染繁华呢?骑马客京华,来的匆匆,但毕竟是到了京都,这个功名利禄的漩涡中心,又怎能强求人心依旧从未改变呢?
小楼一座,就客居在这儿,听了一晚上春雨的滴滴答答,实在睡不着,本来就心绪不佳,再有夜雨无故扰人心,更是难眠。次日一早,这偏僻的小巷子里也传来了有人叫卖杏花的声音,是诗人的推测也好,是状写现实情况也罢,杏花春雨,入诗是最美不过了。在这远离喧嚣的小室中,铺开小纸,从容不迫地练习书法,斜斜地作着草书,行云流水,任凭心绪飞扬。春雨初霁,临窗品茗,慢慢地煮水、沏茶、撇沫,极为细致,静静地在茶香氤氲中安放内心。纵然清闲,可终究是客居,一颗游子心无着无落,他一身素衣,劝慰自己不必叹息京都的尘土会弄脏洁白的衣服,也不用担忧京都的浮华会扰乱内心的宁静,毕竟,不用等到清明时节,他就可以回到镜湖山阴的安心之所: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虽是暮春时节,诗人张志和却仍然活在江南水乡的温柔中,他驾舟往谒,途经西塞山,看两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看春水初涨,江流宛转,进而联想到那正肥美的水中鳜鱼。抬眼,正有渔人垂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中,青山是这个怡情渔人的背景,碧水也是这个悦性渔人的底色。春江水绿,烟雨迷蒙,渔人沉浸在垂钓中,悠闲自得,不言归: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辛弃疾踏着夜色走在黄沙道中,抬头,望月,月色太美,惊扰了枝头几只栖息的鹊儿;低头,细听,风声太静,徐徐吹拂时把蝉鸣带入耳中。鼻间是稻花的清香,不用说,又是个丰收的年头,听蛙声一片的喜,嗅稻花香里的乐,天边浮云飘忽不定,使得星辰时隐时现,突然,山前下起了小雨,急着避雨,连早已临近了的社庙旁树林边的茅店都未曾察觉,走过熟悉的小路,转个弯儿,茅店就忽然出现在眼前: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爱古诗词中一个个独特的意象,爱古诗词中一帧帧唯美的画面,忘不了,诗人熔铸了整个心的句子;忘不了,由这些温暖句子构筑成的纯美的意境。细细读诗,任由诗中的文字在口舌之间流转,为只为,在诗中有着尘世里从未有过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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