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已真实地站在东山梁上,低矮的土坯房在山沟长年累月守候。冰天雪地里,黄土高原显示出一年特有的强劲与骨感,一道道的坎、一块块的庄稼地……
在城里生活久了,我就想着法子找着理由往农村走。我知道,我开始反复听儿歌、反复听轻音乐的时候,我就离回乡的日子近了。无数次,我想起田园牧歌、想起炊烟、想起那片超尘的村庄。
有时候,我还会特意找乐子打发这样的愁绪。比如在闲适的午后去为女儿缝一个沙包,教她叠纸船,或者跑到小区里一块空旷的场地上玩“跳房子”。记得微信上曾经读到过,说:“如果你能看懂下面一组图,那就证明你真的老了”。组图所描绘的全都是我儿时做过的游戏,跳皮筋、丢沙包、抓五子、抽陀螺、老鹰抓小鸡……
或许对于故乡,我真的老了。不,应该说对于故乡的记忆,我们这一代人生疏得太久了。我尽可能在女儿身上复制,像是去寻找我自己的回忆一样。有一些纯粹的欢乐总使人无法忘记,没有光鲜的礼物和奢华的食品,就一个小小的染了红墨水的陀螺。
这一切,都使我魂牵梦萦。
而每一次回故乡,我都想去站在一个离故乡最好的角度,我希望我看到故乡的全部,那些往去的人和事,以及穿梭在乡间小道上的牛和羊群。就像这一次回故乡,我一口气爬到了东山梁,为此,我等着一夜的大雪在第二天的阳光下融化。独独这个时节,漫山遍野的荆条、刺蓬、苜蓿和杏树都呈土黄色,最像西海固人民。这些耐旱植物把穷山守住了,一茬接着一茬,也正是它们,给予了黄土高原真正的力量。
站在东山梁上向东北方向望去,就是通向省城的公路。公路绕过苏堡河一头扎进群山深处,万木香舞台,就坐落在河岸的东侧。八年前我写过一段题为《万木香舞台》的纪实文字,那时节正是陕西秦腔黑团来小镇演出,四天四夜,十里八村的人前呼后拥赶去万木香舞台,十分热闹。斯时已去,如今,那些听戏的人也已天南海北,可是万木香舞台还在。
一百年、一千年……多少年以后,万木香舞台不在了,黄土高原是否还在?
但故乡还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