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评出一个“华语情书三巨头”,那应该非以下三人莫属:
王小波、沈从文和朱生豪。
王小波自不必说,一句简单的“你好哇,李银河”,直到今天听来依然生动。尽管他留下作品早早就离开世界,李银河仍会像谈起老朋友一样时不时谈起他。
沈从文的情书是带一点卑微,毕竟当时,他和张兆和在外人看来显得不那么对等。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地方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可惜这个他爱的人,最后还是被他背叛。
而朱生豪呢,情书里的他痴痴傻傻的,碎碎叨叨的,时不时做师父教改几句诗,时不时情绪一上来还很有脾气!
他的一生,才是真正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宋清如。
宋清如与朱生豪
1912年,朱生豪出生在嘉兴一个没落的小商人家庭。弟兄三人,他是长子。
朱生豪的童年伴随着一个又一个不幸——母亲、父亲、叔祖母相继过世,孤儿三人由早孀的姑母照顾。生性沉静的朱生豪,就此更加孤僻了。
然而,再孤僻寡言的性格,遇见喜欢的人也会变得热情主动。那就像一道光,不打招呼地劈开他蒙尘的心。从此,他的快乐与烦忧,幸福与苦闷,都有了寄托之处。
宋清如与朱生豪
1.可甜可盐,学霸也超会撒娇
1929年,朱生豪中学毕业,校长推荐保送杭州之江大学深造并享受奖学金待遇。大学二年级时参加“之江诗社”,他的才华深得教师及同学的称赞。“之江诗社”的社长夏承焘老师评价他说:
“其人今年才二十岁,渊默若处子,轻易不发一言。闻英文甚深,之江办学数十年,恐无此不易之才也。”
就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朱生豪在诗社认识了他的此生挚爱——宋清如。
那是宋清如初次参加诗社活动,写了首宝塔诗作为诗社的见面礼。她后来回忆道:
“朱生豪看了之后,带着微笑把头低了下去,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直到好几天后,朱生豪才给了她一封信,附有他自己的几首新诗,请她指正。于是两人开始有了信件往来。
朱生豪当时低着头在想什么呢?毕业时,他在寄赠给宋清如的《鹧鸪天》中给出了答案:
“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1933年,朱生豪毕业去往上海世界书局担任英文编辑,与宋清如开始了近十年的通信与苦恋。
在分隔两地的日子里,朱生豪几乎一天一封、甚至一天几封地给宋清如写信。学霸的情书能有多甜,品一品就知道了——
“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
“ 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么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
“你的名字清如最好了,字面又干净,笔画又疏朗,音节又好,此外都不好。清如这两个字无论如何写总很好看。”
“我想要在你茅亭里看你、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
还有一句猖狂十足的唯心主义论调:
“ 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宋清如
2.说完情话,也要尽情地说“废话”
朱生豪如此频繁、密集的情书究竟怎么写出来的?他有那么多可说的吗?
当然有,前提是要会说“废话”。
“清如,今天我一天没有吃饭,早晨吃了一碗粥,中午吃了一碗面,晚上吃了一包饼干。”
“昨天上午九点钟起身,写了两封信,出去吃了两个叉烧包,街上溜达一圈,回来吃中饭。”
“今天中饭气得吃了三碗,肚子胀得很,放了工还要去狠狠吃东西,谁教宋清如不给信我?”
朱生豪不仅把每天的生活细化到一日三餐,还会把出门买的东西像购物小票一样列到几毛几分。如果他买了书,更是每本书的名字都要一笔一划写个清楚。
如果一个普通人在你旁边成天这样碎碎念,你肯定得烦死。但朱生豪的碎碎念反而让人感觉温情。他表面上是在说各种废话,实际字里行间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想你了。
我们现在的爱情也是这样啊,一个真正牵挂你、爱你的人,就是会看到一棵奇怪的榕树也想要告诉你,看到这座城市漂亮的夕阳也想立刻分享给你啊。
就像杨奇函在《奇葩说》里的发言:“很多的我爱你,都藏在了废话里。”
宋清如
其实,面对朱生豪火热的告白,宋清如也曾犹疑过,拒绝过,但朱生豪一直笃定自己的感情,从未曾动摇。他说:
3.最后,称呼和署名一定要够“撩”“谢谢你给我一个等待。做人最好常在等待中,须是一个辽远的期望,不给你到达最后的终点,但一天比一天更接近这目标,永远是渴望,不实现也不摧毁,每天发现新的欢喜,是鼓舞而不是完全的满足。顶好是一切希望完全化为事实,在生命终了前的一秒钟中。”
在《朱生豪情书全集》,一共308封信中,朱生豪几乎每封都在变换对宋清如的称谓和自己的署名。
据不完全统计,他对宋清如的称呼有一本正经的“宋,清如,阿宋,阿姐,好友”,有满腹深情的“小宝贝儿,小清清,清姑娘,傻丫头,心爱”,居然还有“宋神经,哥儿,弟弟”这样的乱入。
而朱生豪的署名就更放飞自我了,曾有网友总结过他的花式署名可分为:正常版、英文版、动物版、人物版以及神经病版。
随便看几例——
正常版:友、朋友、老弟弟、弟弟
洋文版:villain、lucifer、big bad wolf
动物版:你脚下的蚂蚁、丑小鸭、蚯蚓、老鼠
人物版:黄天霸、伤心的保罗、快乐的亨利、魔鬼的叔父
自嘲版:一个臭男人、傻老头子、无赖
神经病版:臭灰鸭蛋、找不到阳光见不到一张亲切的脸的你的绝望的朋友、哺乳类脊椎动物之一、专说骗人的诳话者、你所不喜欢的人、名字写在水上的人、吃笔的家伙、吃笔者、你的靠不住的……
朱生豪故居
当然,对于宋清如写来的信,朱生豪对称呼也有要求,你看他的“霸道”语录:
“不许你再叫我朱先生,否则我要从字典上查出世界上最肉麻的称呼来称呼你,特此警告。”
而这样欢脱的朱生豪,只在给宋清如的信中才有。
宋清如后来回忆道:
“从信中对我的许多称谓和他的署名,可以看出他唯有与我纸上作谈时,才闪发出的愉悦和放达。一旦与我直面相处时,他又变得默然缄口,孤独古怪了。”
正是那一行行,散发着无限纯真与甘甜的文字,陪伴他们熬过了近十年的异地苦恋,然后走进婚姻的柴米岁月。
那些情书见证了这对爱人和知己的悲欢与共,也见证了他们的彼此成就。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的童话爱情故事,永远温润地闪烁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