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法爱好者,大都爱写繁体字。这是为什么?
“从”、“众”、“云”、“气”、“网”、“回”、“舍”、“卷”等简体字,在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就有,是地道的古文字。从汉字的产生发展的过程中看,这些字远比“從”、“衆”、“雲”、“氣”、“網”、“迴”、“捨”、“捲”等繁体字出现得早。
有人说,是为了俊美典雅。不然。在两汉到明清的许多碑帖中,“万”、“无”、“礼”、“号”、“筆”、“弃”、“乱”、“肃”等简体字不难发现,它同样或古朴苍劲,或潇洒飘逸,与字体繁简无关。
爱写繁体字到底是什么原因?大约是与形体间架、笔顺结构、布白章法、字距行间的调节映衬等诸多因素有关。也许还有其他原因,笔者不能贸然臆断。这里必须指出一点:写繁体字要准确无误,与笔下所承载的文字内容相吻合。特别是写古人诗文,如果不理解词义信手误写繁体字,那会导致张冠李戴,闹出笑话来的。
不理解词义,误写繁体字,在书法展厅中,在书法作品出版物中,并不少见。试举三例,稍作说明。
例一,“发”——“發”与“髮”
“发”是以“草书楷化法”形成“發”的简化字,并用它代替“髮”,但是,它不能逆向类推以“髮”代“发”。
“發”,从弓, 声。本义:引弓将箭射出。它的引申义很多,自不待言。“髮”,从 , 声。本义:专指头发。
某君写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也许是一时大意,竟将“雄姿英发”的“发”写成繁体字“髮”。英发,指才华外露,英俊勃发,这与头发的“髮”字毫无关系。周瑜头上有“纶巾”,是看不见头发的。
例二,“复”——“復”与“複”
“复”是“復”与“複”的简化字;准确地说,是“復”的简化字,是“複”的替代字。二者声符都是“复”,只是义符一从“彳”,一从“衣”,从而涵义有别。
“復”,最早的写法是“复”(甲骨文均如此,金文中少数也如此),上面是声符“ ”的变形;下面是义符“止”(足)的变形,表示与行走有关,后世又加义符“彳”(道路),同样是行走意,形体复杂化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復”简化为“复”是复古。“復”的本义,《说文》训为“往来也。”即往而复来,作返回、回来解,是“往”的反义,与“来”的今义相近。作动词用,引申义的词语有“回复”、“反复”、“报复”、“恢复”、“复位”等。
“複”,本义,《说文》训为“重衣也。”即夹衣,引申有夹层、重复、繁复义。数学中的复数、复比,动物学的复眼,植物学的复芽,金融学的复利,建筑学的复壁,都是“複”义的引申。
某君写李白《将进酒》诗,其中“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书者可能是一时疏忽,竟将“复”写作“複”。“还复来”是又能够回来,如果要写繁体字,应是“復”。
例三,“征”与“徵”
简化字以“征”代替“徵”(古代五音之一的“徵”读zhi除外)。由于二者本义、引申义截然不同,不能以“徵”代替“征”。
“征”(异体又作“ ”),本义是远行。如:“长征”、“远征”、“征程”、“征途”、“征尘”等。由远行引申为征伐,如:“南征北战”。
“徵”的本义是召,古代特指君召臣。这个字(词)的意义较复杂,现代常用义有:作召集解,如“征兵”;作收取解,如“征税”;作寻求解,如“征求意见”;作现象、迹象解如“特征”、“征兆”、“征候”;作证明、证据解,如“信而可征”。这些词语中的“征”原来都写作“徵”。
某君写杨炯《巫峡》诗,其中“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由于书者粗心大意,竟将“征”写成“徵”。这里的“征客”应依“征”的本义解作远行到他乡作客的人。
当前书法界,特别是年轻一代,不认真理解词义而误写繁体字的,不是个别,从上述三例中可见一斑。
书法是我国固有的一种静态性的造型艺术。它是通过汉字以笔法、章法为表现方法,以抒情、状物性的线条及其组合技巧为表现形式,以文字的涵义和执笔者的思想情趣的流露为表现内容的一种艺术。这种艺术离不开它所承载的文字内容,因此字的词义是否准确无误至关重要。书法家是写简化字还是写繁体字,悉听尊便,但是字的词义必须做到准确无误,否则,难登大雅之堂,甚至会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