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橡叶)
如烟,被称为是一首“走过百转千回生死枯荣,听遍繁花绽放与凋零枯萎”的轮回之诗。
谱曲的是石头,曲风一如既往的低调内敛而又内蕴十足,正如同他第二吉他手的身份,一个团队中必定有人会冲在前面,有人在后方压阵,然而居于后方的并不意味着实力有偏差,像是厚积薄发的乔治哈里森就写出了令人惊叹的Here comes the sun 以及Something,对于石头来说,才华已经有目共睹,他真正需要去做的远远比他现在已经做的多的多。
在五迷之中盛传着一句话:十年前的阿信写不出如烟,十年后的阿信写不出憨人。某种程度而言这首歌的歌词基本达到了阿信的巅峰,流行乐的歌词大多通俗上口以便于听众记忆,这也就导致了副歌部分歌词的重复性。然而如烟全词却没有出现过一个重复的整句,可以堪称是无懈可击,虽说如今阿信的词风已与早期洗练的风格大不相同,但这并不影响这首词在五月天全部作品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我坐在床前 望着窗外 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
时间是贼 偷走一切
在同样是石头作曲的《星空》中,陈信宏写,命运偷走如果,只留下结果。时间偷走初衷,只留下了苦衷。如烟之中,也许是因为专业使然吧,阿信在主歌的第一段就直接画出了一幅怅然垂暮的图景。两鬓斑白之际,那曾经想要拼命挽留住的光阴,终究会弃你而去,时间带走了一切,只留下了满天的回忆静静陪伴,而这个小偷最后要偷走的一样东西,就是生命。
七岁的那一年 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 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灵魂彻底寂灭之前,在眼前,在脑海中不断出现的,只有过往的回忆。
最先出现的,反而是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需要被遗忘的幼稚与天真。
以为蝉鸣就意味着夏天,以为将蝉鸣牢牢地锁在玻璃瓶中,就可以将盛夏光年留存在手心,就可以顶着酷暑在海边追逐嬉戏。可是,没想到的是,沉睡了整整十七年的蝉,换来的只有一夏天的灿烂。等到瓶中的知了不再鸣叫,等到年幼无知的孩子将瓶子再度打开,熟悉的聒噪声却不复响起,秋风徐徐,天真已到了终站。
在天真之后,第二站的名字叫做,放肆。
因为喜欢,所以放肆。
所以会放肆去爱,放肆去追,放肆去闯荡,因为惨绿的少年时光就是用来尽情挥霍。
因为放肆,所以固执。
所以会固执地相信,固执地受伤,固执地愈合,固执地再去相信,固执地再次受伤。
直到成熟的不再相信永远。
直到抛下天真与青春,朝着过去那个曾经无邪的自己问:究竟,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我坐在床边 转过头看 谁在沉睡
那一张苍老的脸
好像是我 紧闭双眼
曾经是爱我的和我深爱的
都围绕在我身边
带不走的那些遗憾和眷恋
就化成最后一滴(眼)泪
灵魂脱离躯壳之时,如果魂魄也有双眼的话,这就是它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以旁观者的眼光面对自己的机会。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已瞑目的自己被缓缓盖上一张洁白的布,白色是洁净与庄严的统一体,以此终结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质本洁来还洁去。斯人踏上归路,那一滴眼泪,究竟是弥留之际自逝者深陷的眼窝里淌出的,还是从生者红肿的双眸中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的呢?
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
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
有谁能听见
有没有那麽一滴眼泪
能洗掉后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
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写
还欠了他一生的一句抱歉
有没有那麽一个世界
永远不天黑
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
月亮不忙着圆缺 春天不走远
树梢紧紧拥抱着树叶
有谁能听见
从永远不改变的永远,到能洗掉眼泪的后悔,再到永远不天黑的世界。
这可以是每个小孩子的幻想世界,也可以是每个长大了的小孩子的幻想世界。
希望世上不会出现离别,希望脸上不会出现皱纹,希望能得到哆啦A梦的时光机,回到那永远回不去的过去,将所有的错误都一一挽回,希望可以像小王子一样每天看无数次的落日,希望彻骨的寒凉永远不会笼罩大地。
那些不切实际的,说出来会被人嘲笑的幻想,其实一直缠绕在心田之间,只是它们太“幼稚”了,说出口不但会迎来别人奇异的眼光,连自己都会因不再相信而感到羞愧,所以索性抛到脑后。
直到没有人听的见的时候,才能够说出口。
还记得,小时候,作文簿上的志愿,那天真,的幻想,如今都到哪里躲藏?
耳际眼前此生重演
是我来自漆黑
而又回归漆黑
人间瞬间天地之间
下次我又是谁
有没有那麽一朵玫瑰
永远不凋谢
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为何人生最后会像一张纸屑
还不如一片花瓣曾经鲜艳
有没有那麽一张书签
停止那一天
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
书包里面装满了蛋糕和汽水
双眼只有无猜和无邪
让我们无法无天
有没有那麽一首诗篇
找不到句点
青春永远定居在我们的岁月
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
笑忘人间的苦痛 只有甜美
有没有那麽一个明天
重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麽的后悔
有谁能听见
我不要告别
我坐在床前
看着指尖 已经如烟
其实,如烟本身是一重又一重悲剧的叠加。
所有的有没有,答案都是否定的。
再骄傲完美的玫瑰,终究需要小王子用玻璃罩小心疼爱,终究有一天会枯萎凋零。
无猜无邪与无法无天都已成为过去,时光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蹒跚,终有一天你会发觉蛋糕甜腻,吃了会不利于你辛苦维持的身材,小孩子在夏天畅饮的汽水,更是渐渐蜕变成了酒场上的推杯换盏。曾经疯狂热爱的吉他与舞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被淡忘,上面积满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灰尘,低头看看,曾被琴弦磨出硬茧的指尖,已光滑如新,曾抵在地板上隐隐作痛的脚趾,也在素日的奔波中麻痹了对疼痛的感受。
只有能停止书页的书签,没有能停止时间的书签。
只有被火焰烧毁的诗篇,没有遗失掉句点的诗篇。
在诺亚方舟末日狂欢与明日重生巡回演唱会中,经过重新编排,如烟的第二段之后添加了台湾已故摇滚前辈薛岳的名作《如果还有明天》,在最后一句“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之后很自然地回到“有没有那么一个明天”,这不是五月天第一次在Live中表达了对前辈的尊敬,但这首改编针对末日明日主题的契合度却比以往改编的效果都要好上许多。
如果单独审视如烟这首歌的歌词,所看到的只是一份又一份回忆,一分又一分懊悔,然而,作为五月天回归正轨的,一张让听众等了七百天的,概念专辑,这首歌就不能如此简单地看待了,按照专辑曲序,如烟结束之后的一段空气声过后,迎来的这首歌,正是专辑的同名歌曲,后青春期的诗。
“我坐在床前,看着指尖,已经如烟。”
连灵魂都要渐渐消弭无踪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人间的声音。
“当烟雾,随晨光飘散。”
原来死亡只是一场梦境。
那一滴眼泪汇成的枕畔湖已经风干。
那一片一片凋零的红玫瑰,在面前铺成了一片玫瑰红地毯。
是时候为生命狂欢,是时候为爱情狂乱。
告别了突然,告别了过去,意味着,不会再想谁。
青春是挽不回的水,转眼消失在指间。用力地浪费,再用力地后悔。
然而在这之后,当遗憾的泪痕消失不见,伤感的回忆已成过往,一切如烟。
这疯狂的世界并不完美,那又如何呢?
毕竟天空仍蔚蓝,浮云仍洁白。
前尘的彼岸,等待着一只笔,写下笑忘的诗篇。
挥别过去,残酷翻篇,即是温柔。
人生下一站的名字,还是需要你自己来确认。
然后呢,要怎么做?
然后呢,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