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突然想起已经是农历八月底了，于是赶紧在备忘录把即将到来的妈妈的生日标注下来——九月初十。这几年里，因为总能陪在她们身边，生日便理所当然地被我们当成一个仪式来庆祝。
生日前几天我就在家里宣布：橙子当天不用上学了，一家人去外面吃顿好的。我妈赶紧说：不用了，就在乡里的饭店随便吃点就行。那哪里行？我反驳道：平时怎样都行，但生日一定要去城里吃饭。
昨晚我和橙子在卧室里给她选蛋糕，我妈好像预感到什么，她在外面大声说：蛋糕就别买了！买了也没人吃。我们去城里吃顿饭就行。其实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爸妈生日买的蛋糕连四分之一都吃不了，最后都浪费了。
清晨我跑步前专门给我妈说：早饭简单吃点就行，午饭咱们就在外面吃。等我回来，饭桌上果然就三样菜，一样芹菜炒肉，一样凉拌豆角，一样醋黄瓜片。我妈今天的表现好像也和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
中午我们几个在忙着打包快递，我和我爸基本都是分工明确的，唯有她是什么样的活都可以做，一会我喊她送几个包好的苹果，一会我爸又喊她甜柿子不够了，快包甜柿子……我看着她逐渐老去的笨拙的身体，有点心酸。
小时候的我在外人看来乖巧懂事，但唯独在家里，我总是不给我妈好脸色，不是不爱她，总是觉得她哪里不顺眼，总想找个借口和她闹别扭。中学时住校，基本每周末的下午离家前都会和她大吵一架，然后甩门而去。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让我感觉解了气，相反，一回到学校的宿舍里，我的后悔之情就会愈来愈深，然后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在话筒那边问：安全到学校了吧？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怨恨化解了……
其实我是爱她的——谁又不爱自己的母亲呢？哥哥也一样，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记得有一年秋雨绵绵的日子，我妈躲在临街的那间小屋里读我哥从成都写给她的信，她边读边哭，看到我，赶紧擦了擦眼角掩饰过去。
谁又能懂一个母亲的心？前几天我给大学时的韩老师寄了几箱水果，告诉他：你可以给办公室带点分给其他老师吃。昨天他收到了也分给其他老师了，我问他：他们都还记得我吗？他回复：都记得，南老师让我给你妈妈问好。
哦，我突然想起那年在哈尔滨冰冷的冬天里，我妈拿着扫帚扫大街的情景。我们家的日子在老家也算中等，但为了陪读，她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只要我能顺利读完大学……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想哭。
等到我毕业后，又辗转各地，不顾她和我爸的阻拦，总想着去寻求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而后来我灰头土脸地回到老家，我以为他们会骂我，但一切如常，这种平静让我怀疑我从未远离过他们。
现在，我的橙子也已经快五岁了，整整五年里，我爸和我妈几乎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过了满月后，她就来到我家，我爸妈都将她当成掌心里的宝，家里最好的永远是给她留着的，她的要求只要合理，统统满足……
有时我都要吃醋了。每天早上我妈送她在门口等校车来接送，我让我妈回去等，她刚一离开我们的视线，橙子就喊：我要奶奶和我一起！于是，我就看到了温馨的一幕：我妈给她披着一件厚衣服，她的手藏在我妈怀里……
今天中午我们在附近的城区吃的火锅，等待火锅沸腾的间隙，我说：橙子，给奶奶唱个“生日歌”吧。橙子羞涩地红了脸，她刚张开嘴，我妈就阻止：这里人多，咱们回家再唱。橙子便又开心地等着吃饭了……
我给橙子说：下午咱们回解州。她想了会，说：我不回，我要和奶奶在一起。明早奶奶还要送我上学呢！她们俩相视一笑，时间仿佛定格了，而我，嫉妒之心也荡然无存，只想把这画面如烙印般刻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