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马背民族喜欢的乐器
本文作者 倪方六
这篇文章来聊一件乐器——从古代丝绸之路上传来的的琵琶,这是我北晚专栏“一代一路钩沉”的专题文章,这里摘其部分。
(甘肃嘉峪关魏晋砖画墓出土砖画“奏乐图”,左弹琵琶,右吹胡笛)
琵琶是古丝绸之路带来的、有重要影响拨弦乐器之一。据乐史,琵琶是生活在两河流域的古苏美尔人发明的。东传西域龟兹后,再传中原。东汉刘熙《释名·释乐器》上已有“枇杷”条:“枇杷,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枇,引手却曰杷,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
《释名》对琵琶得名的解释不一定正确。现代学者研究,古梵语称琵琶为“Bharbhu”,读音与“琵琶”十分相近,或源于此。琵琶因出胡中,中原人又称之为“胡琴”,所谓“对牛弹琴”之琴,实应是指琵琶。
(新疆吐鲁番阿斯塔唐墓出土琵琶(明器))
说到成语“对牛弹琴”,我这里顺便多说几句。此成语源于东汉人牟融的《牟子理惑论》一书,讲述了战国时期公明仪为牛弹奏乐曲的故事:“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伏食如故。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大概意思是,公明仪为牛弹奏一首名曲《清角》,但 牛只顾低着头吃草,像没听见一样。为什么?不是牛没有听见,而是牛听不懂,不适合牛的耳朵。意思是道不同不相谋,对不讲道理的人去讲道理纯是浪费时间。
公明仪这个人确实存在,《孟子·滕文公下》中便提到这个人,他复姓公明,名仪,鲁国贤人,曾子的学生,懂音乐。但是古籍上从没有记载过他对牛弹琴的事情,其故事是东汉人牟融编出来的。牟融为什么要编这个故事?是出于宣传佛教的需要,《牟子理惑论》是一本讲佛学的书。
(对牛弹琴塑像)
牟融的时代正是开始佛教东传的时候,为了让信奉儒学的儒生信佛,他往往拿《诗经》《尚书》等儒家经典的段子来说事。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就编讲了“对牛弹琴”这个故事。而其时琵琶也东传而来,佛教圣人多用琵琶奏乐,西域许多佛教壁画上多是“弹琵琶”形象就是这原因,牟融所说的“琴”,意指“琵琶。
再说,先秦时候的琴都是摆在案上弹奏,既大又重,不方便对牛弹琴的。
(这是恶作剧对牛弹琴)
“对牛弹琴”就扯到这,言归正传说琵琶。
早期汉语将琵琶写作“批把”、“枇杷”、“鞞婆”。既然称“批把”,为何又写作“琵琶”?魏晋时,文人间流行弹琵琶,就是这时,取“琴”、“瑟”等乐器之字形和“批”、“把”之读音,创造出了新字“琵”和“琶”,从此这种乐器定名。
魏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善弹琵琶,在南京东晋古墓中发现的多个砖印“竹林七贤”壁画,阮咸都是“弹琵琶”形象,后人干脆用“阮咸”或“阮”来代指琵琶,琵琶别称“阮咸”就是这么来的。
琵琶有直颈与曲颈和四弦与五弦之分。其中的直颈琵琶,一说是在中国本土乐器鼗(俗称“拔浪鼓”的长柄摇鼓)发展起来的,由秦朝时修北方长城役夫所发明,故俗称“秦汉子”,阮咸弹的就是直颈“秦汉子”,又称“秦琵琶”。
(唐天宝四年苏思勖出土壁画“乐舞图”中正在演奏的乐队:左侧两排6人,前3分执琵琶、笙、铜钹)
另据西晋傅玄《琵琶赋》,汉武帝遣乌孙公主刘细君和亲,远嫁乌孙国王,为让她在道上不寂寞,令乐工“裁琴、筝、筑、箜篌之属,作马上之乐”,这种乐器可称“汉琵琶”。
丝绸之路传入的是曲颈琵琶。唐杜佑《通典·乐四》“丝”条称:“曲项,形制稍大,本出胡中,俗传是汉制。”曲颈琵琶是马背民族喜欢的乐器,俗称“胡琵琶”,因为最早从西域龟兹国传入,又称“龟兹琵琶”,很适合骑行时弹奏。
(新疆克孜尔第69窟公元六世纪奏琵琶图)
正是这样,琵琶才成为古丝绸之路沿途最受欢迎、也流行的乐器之一,唐朝边塞诗人岑参《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诗称:“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琵琶一经传入盛行“雅乐”的中原,因其丰富的表现力和并不复杂的弹奏方式,很快在中原地区流行开来。到隋唐时,琵琶成为当时燕乐乐队中最主要乐器,产生了一批极富艺术感染力的琵琶独奏曲,如《凉州》、《薄媚》等。
当时,上至宫廷,下至民间,都以弹琵琶为时尚,军人也把弹琵琶当成一种寄托。唐朝诗人王翰的名作《凉州词》写的就是情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新疆克孜尔第77窟公元七世纪奏五弦琵琶图,现藏德国柏林民俗博物馆)
明朝诗人王世懋《华夷呼市》诗写得更到位:“大漠高空寂建牙,两军相见醉琵琶。天闲苜蓿多羌种,胡女胭脂尽汉家。”
而琵琶能在隋唐时兴起,与帝王的喜好有很大关系。琵琶很受北朝贵族喜欢,如北齐幼主高恒就酷爱弹琵琶。据《北齐书·幼主纪》:“盛为《无愁》之曲,帝自弹琵琶而唱之。”时人因此送了他一个“无愁天子”外号。
(隋文帝杨坚帝王像)
隋文帝杨坚也是音乐发烧友,未当皇帝前经常抱着琵琶弹。此即《隋书·音乐志下》所谓:“高祖龙潜时,颇好音乐,常倚琵琶。”隋文帝不仅琵琶弹得好,还能写琵琶演奏词曲,他最得意其中抒发夫妻情的《地厚》、《天高》二首,称帝后定为“房内曲”,令女音乐人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