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度山下,金谷崖中,有两株高大的白玉兰。我入山时,正赶上 白玉兰盛开,那满树圣圣洁洁的白,以捉魂摄魄的魔力,瞬间就完完全全地震撼了我。那一刻,我神情呆滞,全身木然,灵魂出窍,整个人儿仿佛泥胎木塑一般。人家都说,浮山的峰洞奇巧,浮山的摩崖石刻空灵,浮山的崖壁雄奇,浮山的天池瑰丽,这些说法我都认同。但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只字不提浮山的白玉兰花。白玉兰花那高洁的白,慈柔的美,温蔚的香,有高士之风,有丽人之质,有佛之心性。入浮山而不看白玉兰花,等于未入浮山;看白玉兰而不识其花性,是不懂浮山。白玉兰花开在浮山深处,是浮山的山魂崖魄。浮山是座佛山,摩崖时刻的山,洗心的山,更是白玉兰花的山。
浮山白玉兰是皇家最美丽的女儿,即使入了下界,也能不被凡尘所染,浮山的白玉兰是观世音的化身,即使开在罗汉松的下面,也能点化山僧、普渡众生;浮山白玉兰花是归隐者朝夕相伴的姐妹,阅尽天上人间的方以智,选浮山作长眠之所,是因为浮山有他的白玉兰姐妹么?浮山白玉兰花是文士骚客的大众情人,在浮山众多的摩岩石刻中,无论是孟郊的,白居易的,无论是苏轼的,欧阳修的,他们千古不泯的诗句中,至今仍袅然有白玉兰花的香气。
我是俗人,满眼满心是红尘滚滚,六根不净,注定做不了苦行的山僧;我满脑子想着那浮云般的功名利禄,注定做不了蒲上隐士;我不仅俗,而且愚,更缺少灵性,也做不成文人骚士,我入浮山,本意只是旅游,至于我为什么会在白玉兰花前灵魂出窍,即便在我提笔写作此文时,也依然是模模糊糊,找不出答案。
不过,游山归来,我满眼满心满脑都弥漫着白玉兰花的白,须臾也无法避开。我看到的是白玉兰花的白,闻到的是白玉兰花的香,听到的是白玉兰花声,即便是在梦中,也是丝丝屡屡逐之不开、化之不去的白玉兰花花气啊!我不知道也解释不清,我为什么会与白玉兰花产生这种联系,但我隐约感觉到:这白玉兰花不仅是高洁娇美的,而且是神圣隐秘的,我与之遭遇是一种必然。我不知道白玉兰花与我的前生或来世有何瓜葛,但就今生而言,浮山白玉兰花或迟或早都要在我的生命里君临,或许在我俗实的生活表象之下,深藏着某种与白玉兰花密切相连的东西,并且它迟早会被唤醒,提升直至升华。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我现在尚不知道,但浮山归来之后,我似乎多了一点灵性,又似乎有了一点佛心。过去,我只知在追红逐绿的生活中匆忙奔突,从来就不知反思一下内心,。浮山的白玉兰花轰然撞开我的心门,我这才发现在一处心之角落内,尚有一些天真未凿的东西在,只是红尘太厚太重,压得它无法舒展。现在,厚重的红尘被拂去了,它又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原来,我就是白玉兰花的化身哩,只是因沉迷于红尘太久,有些花瓣已经锈了。由此我想到了“人之初,性本善”,有些人变坏了,是因为他们的白玉兰花谢了。
人生的过程应是呵护白玉兰花的过程,浮山的白玉兰花自由自在的开放,愿在红尘中埋没久了的人,抽空去一趟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