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文坛传来噩耗: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作家”之一的林清玄在台湾因病离世,终年65岁。
林清玄的散文宁静清新,禅意隽永,曾是许多七零后、八零后的集体回忆。
而这些滋养心灵,如清风明月般的文字,都生发于他对生命的不断“觉悟”。
他的心灵与人生,与爱情,甚至与死亡的交流,在生命的大湖中开出朵朵动人的莲花。
关于生活:人生最美是清欢
既生而为人,就要承担,安然接受人生可能发生的一切。
——林清玄
林清玄一直是个有梦的人,他可以为梦付出很多辛苦。
少年时,他有两个梦:一是当作家,二是去埃及。
可那时的他,还只是个乡下少年。家里一共18个孩子,他排行老12,吃饭时抢不过哥哥姐姐,挨饿也是常有的事。
可现实的尘埃,掩盖不住梦想的灿烂。
他热爱文学,读到好书就如获至宝。
从小学开始,他就规定每天要创作500字,到17岁时,坚持每天创作3000字。
为了赚学费,他大学时在餐厅当服务生。后来为了生存,做过码头工,杀过猪,摆过地摊。
大学时,他就开始发表作品;30岁之前,他拿遍台湾所有文学奖项,终成一代文学名家。
儿时他看世界地区,十分向往埃及的金字塔。而父亲却嘲笑,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成名后林清玄第一次出国就去了埃及,在金字塔下买了一张明信片寄给了父亲。
在明信片上写字时,他一边写一边流眼泪……
此时的他,是执着而努力的,为梦想奔跑的孩子。
我对自己说:”跨过去,春天不远了,我永远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而我果然就不会被寒冬与剪枝击败。虽然有时静夜想想,也会黯然流下泪来,但那些泪水,在一个新的春天来临时,往往成为最好的肥料。
——林清玄
然而,人生并非是一味实现的过程。
毕业后,他成了报社记者,常常为赶稿子,凌晨1点还在采访。在勤奋的10年间,他逐渐做到报纸主编,可繁忙琐碎的公务,却让他感到厌倦。
那时他又遭遇了失恋,差点儿因此结束生命。有一天,他在一本哲学书中看到一句话:“一个人到了30岁,要用全部时间来觉悟,不觉悟的话,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道路。”
他仿佛醍醐灌顶,珍视每一个当下,不再单纯为了终点,而忽视过程中的那些美好。
今天扫完今天的落叶,明天的树叶不会在今天掉下来,不要为明天烦恼,要努力地活在今天这一刻。
——林清玄
为了“觉悟”,他甚至曾辞掉工作隐居,而有了更深的了悟后,他洞明了“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从每天自觉地“觉悟”,到将“觉悟”融入性灵,林清玄的心灵世界,也变得更加悠然明澈。
当我们活在当下的那一刻,才能斩断过去的忧愁和未来的恐惧,当我们斩断过去的忧愁和未来的恐惧,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林清玄
这种“觉悟”,不仅让他写出禅意悠然的文章,也让他对生命有了更从容接纳的态度。
如果心水是澄净的,那么就日日是好日,夜夜是清宵。
——林清玄《水终有澄净的一天》
关于爱情:最后是无尽的苍穹
玫瑰与爱是如此类似,盛开的玫瑰会一瓣一瓣落下,爱到了顶点,也会一步步地走入泪中。
——林清玄《玫瑰海岸》
对于爱情,他也曾经很执着。
第一次失恋,一夜之间,他须发尽落。后来的这副“尊容”,就是拜那次失恋所赐。
那次失恋,他再也不想活了。
于是,一个傍晚,他穿着白衣,来到海边。
他打算在无人的时候,纵深跳入大海,融入海天尽头的霞光里,就此在这个世界消失。
然而,海边的亭子里,有位和尚在念经,且迟迟不走。
眼看着夕阳西下,林清玄等不得了,干脆去问那和尚。对方告诉他:此处自杀者太多,他们就是在这儿阻止自杀的。
后来因为开始“觉悟”,他不再对爱情执着,甚至依着亲友的眼光,在26岁与陈彩鸾结婚。
陈彩鸾是位温柔传统的女性,悉心体贴地照顾丈夫,让林清玄能全新投入到报社的工作中。
然而因为报业竞争异常激烈,林清玄几乎无暇顾及家人,也因两个世界的人难有共同语言,二人一直没能培养深厚的感情。
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中,这对夫妻竟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一年的农历新年,陈彩鸾不辞而别。
在爆竹声声的除夕夜里,幼小的儿子跟林清玄喊饿。林清玄找了半天,却只找到几包方便面……
从此,他与陈彩鸾开始了分居的日子。
这段婚姻对他的打击很大,加之工作的巨大压力,他最后居然辞职上山,过了段隐居修行的日子。
第一流的人物看白云虽是至美,却不想拥有,只想心领神会。今生今世,情如白云过隙,物则是梦幻泡影。
——林清玄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重新回归尘俗,以写作来慰藉心灵。
一次,一所学校邀请他讲座。在中途休息时,一位白衣、白裤、白鞋的女学生,文静地站在他面前。
原来,她是一所大学的学生,十分喜爱林清玄的作品。现在,她正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邀请他,去她的学校讲课。
就这样,林清玄遇到了此生至爱——方淳珍。
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浪费时间慢慢走,浪费时间慢慢变老。
——林清玄《人间有味是清欢》
在点点滴滴的接触中,林清玄长久枯萎的爱情,终于热烈地绽放了。
在一个下雨天,林清玄提出离婚,陈彩鸾也痛快地答应了。
不久后,林清玄便与方淳珍结婚,三个月后生下了小儿子。
可这段关系的三个人,尤其是陈彩鸾早已放下,后来她甚至与方淳珍成了朋友。
在几段情感经历后,林清玄了悟到:爱情就像硬币的两面,既有甜蜜也有痛苦。
他学会了为另一半分担。从不下厨的他,为了爱妻参加了厨艺班,甚至以第一的成绩毕业。
爱情于他而言,不再是单纯的梦想与燃烧,还有之后那些平淡的日子。
爱的开始是一个眼色,爱的最后是无尽的苍穹。
——林清玄《不知多少秋声》
关于死亡:来是偶然,走是必然
想起少年时代的情怀与往事,都已经去远了,是镜花,也是水月。那一切的水月和歌,虽曾真实存在过,却已默默流失,这就是无常。
——林清玄
人生之苦难,生命之无常。林清玄在不断“了悟”中,也更深刻地认识了死亡。
生,与死本是一体两面。或许,他在多年前,那次跳海的经历中,就有所洞察。
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
——林清玄《和时间赛跑》
他在《紫色菩提》中说:“来是偶然,走是必然。”
是的,世间的人们,尽管有不同的人生经历,却是殊途同归。
只有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才会珍惜当下,去热爱每一朵云,每一片叶,每一朵花。
如果内心的蝴蝶从未苏醒,枯叶蝶的一生,也只不过是一片无言的枯叶。
——林清玄《人间有味是清欢》
或许,从友人们的离世中,林清玄也感受到了:无常,才是常。
他和古龙交好,二人常常一起开怀畅饮直到夜深。
他曾回忆,两人在一个夜里,像大侠一样比酒量——捧着盆喝酒,看谁最先喝干。
林清玄(左)向古龙催稿
那是生命里畅快淋漓的时刻,友情最为率真的时分。
而古龙离世前,却拉着他的手说:“今后要少喝酒。”
这让林清玄十分难过:曾经的万丈豪情,曾经的对酒当歌,却永远赢不了生命的无常。
既然怎样都躲不过,那么就应该倍加珍惜,快乐悠然地度过这一生。
如果人能快乐的归去,死亡就不能杀人,反而是人杀掉了死亡。
——林清玄《境明,千里皆明》
而在离世的前一天,他似乎有所预感,留下了一条微博——
在穿过林间的时候,我觉得麻雀的死亡给我一些启示,我们虽然在尘网中生活,但永远不要失去想飞的心,不要忘记飞翔的姿势。
——林清玄《在云上》
这像是他送给世人的最后箴言:纵使人间注定有羁绊,人生注定有终结,我们也要让心自由自在。
在我们不可把捉的尘世的命运中,我们不要管无情的背弃,我们不要管苦痛的创痕,只有维持一瓣香,在长夜的孤灯下,可以从陋室的胸中散发出来,也就够了。
——林清玄《灵性深处开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