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大人教我辨别颜色,我唯一能分得清的就是黑色和白色,余下的颜色哪次都支支吾吾叫不出来,后来我学了个词,叫五颜六色,才算是找到法宝,却没有黑白这两个色调对我的印象深刻,自然,我会将我见到的事物统统分成两类,好人、坏人;美的、丑的;正面、反面。就像我笃定的以为这世间的善恶判若鸿沟,无需辩驳。
某个傍晚,是的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我站在地铁上,合上《白夜行》这本五百多页厚厚的书,抬头迎上西边残卷的云,横亘在天空,像是一道道被割裂的皮肤未愈合的伤口。内心翻涌着的思绪搅的我无法平静。善与恶,真的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么。
脑中突然闪现出吸血鬼日记中,Damon和Serean的对话:
“为什么你不让别人看到你善良的一面?”
“因为,如果他们看见了,就会期望我一直都是善良的。”
我恍然,从一而终的善与从一而终的恶,大抵都没有那般容易,谁能够在这踽踽独行中,一成不变。
我将三字经背的滚瓜烂熟,“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将《孟子》的“人之性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念的摇头晃脑。所以我笃定的认为人性是善良的,无论他曾做过什么坏事儿,终究都会被感化,甚而有点唐玄奘的意味。
而我又读《荀子》,他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大意是人生来就有好色、好声、好利等特性。我想想也对,刚出生的孩子,未能满足他的要求就会哇哇大哭,未尝不是这样的原因。
我彻底糊涂了,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而错的又是哪里?也许错的并不是人性的根本,而是善恶的鉴定吧,我就苟且这般认为,善与恶本就是人定的,何尝能确切的公允而无失偏颇,就像我现在说的这番话,也是我自身的所想,又怎能拿来界定所有。
还是回到书本身。说实话,读《白夜行》之前,对于东野圭吾并不知晓很多,我倒确实爱看惊悚悬疑的电影,但书本确实没看过。只偶尔听人提起说好看,便也买来一本。谁知这一看就难以放下。
看完好几天,我没在地铁上看任何书,脑中不断闪现的都是书中的情节。废弃的楼房、阴郁的小男孩儿、乖巧的小女孩儿、执着的警察、如愿的女王、爬地上再动弹不得的男人。
我第一次没有假装爱憎分明,用道德的标准审视这一出出戏码。我甚至觉得如果让我面对面直视雪穗与亮司,那个低垂下头的人肯定是我,不是因为害怕,是悲悯与痛心。所谓标榜的善恶在他们无奈与阴郁的眼神中,渐渐模糊界限。
有人说,如果他们选择自首抑或者别的方式,而不是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洞穴,会不会有什么不同,而惩恶扬善的正义之剑也定会发着光,然后两位主人公痛哭流涕的忏悔,好像这样的戏码才够得上宣传的效果,符合大众的思维。
东野圭吾不这样做,他将人因压抑所爆发出来的欲望或者报复,或者说寻求认同的内心表现的淋漓尽致,展现在眼前的是让人恨不起来的恶人,是让人无法欢呼簇拥的世界。
就像柏邦妮所说:“他书写的恶往往不是凡俗的恶,而是一种提纯的,高智商的,有分寸的,肃穆的恶,那种恶最终会让人动容,和纯粹的善一样。”
是的,最初,对于雪穗的心计我是耿耿于怀的。但是读到她对女店员说的话,似看到一个披着囊皮的游魂,满是凄迷的色彩。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这段话大概也是全书的中心。对于雪穗来说,亮司就是她的太阳,对于亮司来说,雪穗也未免不是。同样无法愈合的伤,也许是让两颗心靠的更近的缘由,也是支撑俩人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活着,以怎样的姿态都不为过。对于生的渴望,从来都不应成为世人诟病的碎语。相反,那些视生命为草芥的人,才更应该思考下行走于世间的意义,尽管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拥有渴望,才能走的更远。
相比善恶,如今我更相信因果。没有一件事情是独立存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与毫无来由的恶。谁都不愿意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前行,而这世间就是存在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你不得不信。
东邪西毒里,黄药师说:“不久前,我遇上一个人,送给我一坛酒,她说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情。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酒。她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新的开始。那你说多开心。”
人人都希望可以重头开始,可以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留的全部的开心。
所以,也有好多人羡慕鱼,因为它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事实却是,没有如果。过去的即便过去,也是你今天的成因,而未来也将成为现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