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树，那白发苍苍的娘
文/张丽丽
车行至灵宝市朱阳镇芋元村，在几间民房前停了下来，没有院墙，一眼可以看到房檐下忙碌的男女主人。我站在路边核桃树下观望，心里暗自琢磨，这应该就是“渴望”的家了吧。朋友指着旁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说：“那儿，那上面才是渴望的家。”
顺着朋友手指的方向，几间破旧的瓦房屋脊依着山坡隐约可见。一段蜿蜒陡峭的小路把我们带进一户农家院子，一个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人怔怔地望着我们，不说话，有点不知所措，仿佛她才是客人。朋友们跟老人象征性点点头，提着礼物飞奔进了屋子。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明媚的阳光略过老人银色的发丝，把更多的灿烂倾撒在对面葳蕤的山峦上......老人望着我，我看着老人，瞬间无语。
（“渴望”大山里的家）
走进屋子，土木结构的几间瓦房收拾的整洁干净，我一眼看到了躺在单人床上的“渴望”，比我想象中的有精神，他微笑着用眼神招呼我坐下，第一次见面没有丝毫的生疏，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几位文友围坐在他身边谈文字，谈生活，谈人生，谈他目前的状况......我静静地听着，听他们平静讲述过往生活中的苦与痛，听他们愉快回忆曾经的快乐，心里惦记着院子里白发苍苍的老人，我悄悄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悠闲啄食，鲜红的花儿兀自开放，老人佝偻着腰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扫着院子通向外面的小路。我走过去，主动跟老人攀谈起来。老人跟我说起她养的小鸡，说起儿子毋宝群的近况，说起一早就上山去采草药的老伴......当听说我去年暑假来芋元村搜集整理过青蛇洞的传说，老人浑浊的眼里忽然泛起了一丝清泉，她用干枯的手指指着远处几座连绵的山头，有些兴奋地说：“那边，第一个山头，就是青蛇洞，你去过的，对吧？”
（“渴望”76岁的母亲）
房檐下台阶上，一口废弃的铝锅支起一个简单的中药罐子，看着满满的一罐中药渣，我问：“这是给儿子熬的中药？”老人压低声音有些沮丧地说：“给我熬的，老了，容易出毛病。”忽然间想起“渴望”的一篇题目叫《母爱，在岁月里沉香》的文章，文章中“渴望”这样描述自己的母亲：“2002年，我二哥不幸得了胆管癌，尽管花尽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背了很多债务，也没能挽回他的生命。2006年9月，我又不幸意外受伤，颈椎骨折脊神经受损，高位截瘫致使我颈椎以下全部失去知觉，大小便失禁。前年11月，大哥骑车摔下山崖不幸去世。一次次雪上加霜的沉重打击，将父母逼近崩溃。当母亲迈着疼痛的双腿颤颤巍巍的扶着病房的门框，眼泪婆娑地望着病床上的我，用恳求且坚定地目光告诉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即使站不起来了，还有妈在，妈来照顾你。”
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渴望笔下屡遭重创的母亲吗？为什么她的脸上写满平静，为什么她的眼中满是慈爱？生活一次次给予她风霜雨雪，她留下来的却只有坚韧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这个在儿子眼中“活得最苦的母亲”用坚毅支撑着高位截瘫的儿子勇敢地活下去，母爱，永远占据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渴望”母亲熬制中药的简易炉）
说话间，已近正午，阳光越过斑驳的门槛，映照在堂屋正中间。母亲慢慢回转身子走进里屋，张罗着把儿子挪到轮椅上推出来晒晒太阳。几位朋友连忙准备动手帮忙，母亲摇摇头，坚持要自己动手。“渴望”解释说：“你们不知道怎么搬动我，反而费力，12年，母亲已经习惯了。”我眼眶一热，不忍看，转身跨出门槛，望着远处苍翠的山岭上高高耸立着的一棵棵大树。默默在心里祈祷，难以想象，76岁的老母亲要怎样才能把44岁身材高大的儿子挪上轮椅，那一双瘦弱的手如何能托起这个贫困家庭的希望。
给儿子收拾妥当，老人推着轮椅慢慢走出里屋，几位朋友一起帮忙，把轮椅推出当间大门门槛，“渴望”苍白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慢慢红润。看我们聊得开心，老人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转身走进了厨房。不到半个时辰，老人端着满满的一盘槲叶粽子走出来，招呼我们一起吃饭。
我走进厨房劝说老人别忙乎了，老人执意揭开了锅盖，我一下子惊呆了，满满的一大锅荷包蛋，足有二三十个，冒着热气，飘着香。朋友们过意不去，再三推脱，老人温和地说：“粽子是我亲手包的，鸡蛋是我自家鸡下的土鸡蛋，你们尝尝。只是没有像样的菜。”
那一瞬间，仿佛她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白发苍苍的娘。我们不再推脱，默默解开粽子，仔细品味大山特有的槲叶清香。看我们吃的香甜，老人靠墙坐在小凳上，拿起窗台上皱巴巴的烟盒，默默点燃一根烟，不再言语。
（“渴望”与他76岁的母亲）
“渴望”说，活不容易，想死也没那么简单。我绝食过，喝过敌百虫片，也喝过三合杀虫药，我一直想着死，却没为父母想过，母亲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过，可背地里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次。看着老人指间袅袅升起的一缕烟雾，我终于明白“渴望”最终的一句话：死是一件无需急着完成的事，死是一件无论怎样也不会耽搁不会错过的事。母亲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给予了我生命，我得活下去，为了我的母亲。我多希望岁月能宽容母亲，余下的时间，我愿与母亲风雨同舟，只为了回报母亲无怨无悔的爱，因为这世上，有一种爱，让你肆意的索取、享用，却不要你任何回报——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
离开的时候，母亲拿出早就分装好的粽子，坚持要让我们每人拿回去一袋。沿着来时经过的这条野草丛生的小坡路，我站在路边的核桃树下，望望远处那山，那树，看看山坡上那白发苍苍的娘，心头一阵感动，渴望，渴望活着，精彩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