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两个多月前的一天下午,偶然在手机里翻到《白夜行》的电子书,出于好奇便点开来看。
关于东野圭吾的作品从没了解过,《白夜行》也是因为电影和话剧的盛名对它有所耳闻,只知道它大概是一本有关凶杀、犯罪、推理的悬疑小说。
谁知道这一看就完全停不下来,通宵不睡一口气将它读完,望着窗外黎明破晓的微微光亮,心情沉重到无法言说。
很多人说这是一部不忍看第二遍的小说,不是因为写得不好,而是因为写得太好。东野圭吾似一个平淡的记录者般,用数个时间段、多个人物视角穿插拼凑,跨越19年之久,编织成一张硕大而又精彩绝伦的网,完美地捕获了无数读者的心。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白夜行》带来的震惊一直在心中萦绕不散,一直想要拿起笔来说点什么,却发现对这个荒诞悲痛的故事无法评说。
心理学家武志红说:任何看似荒诞的事情背后,都有它最真切的原因,如果你觉得荒诞,那很可能是你不理解它。
忍着悲凉之心再度翻阅了书籍,发现作者留下的伏笔和悬念之下,并非只有表象外的罪恶和扭曲,还有潜藏在悲剧背后的淡淡温情。或许就是因为这淡淡的一点温情,才让人既悲痛又疼惜,让这个故事既悲哀又温热吧!
黑暗童年里的一抹温情
小说从头至尾,一直笼罩着凶杀犯罪的基调。杀父弑母、绑架猥亵全都出自于两个十几岁的同龄人——雪穗和亮司。
一个人不是一生下来就成为恶魔的,通过老警官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出,11岁的亮司冷漠寡言,面对亲生父亲的死亡没有一丁点悲伤,面对 警官的询问沉着冷静。而11岁的雪穗,面对警官的到来对答如流,观察细微,他们都有着不符合同龄人的成熟和冷静。但对于当时的任何人来说,都绝不可能将几起连接发生的意外死亡事件,联想到两个11岁大的孩子身上。
雪穗和亮司都过早地结束了童年的快乐,或许在他们的记忆里,童年都是黑暗的。唯一的一点点光亮,就是11岁的图书馆,那里有没人打扰的快乐,小男孩用剪刀剪出拿手的手工画,小女孩微笑地陪伴,两个人看着同一本书......一个个放学后的下午,亮司和雪穗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而回到家里,亮司的父亲时常不在家,母亲永远与家里的帮工鬼混,用一把小小的锁,锁上一楼店铺与二楼入口的铁门。而每当这时候,亮司都会心照不宣地从二楼楼顶飞奔而出,远离苟且之境,带上手工剪刀来到图书馆寻找他的心灵之所。
雪穗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残缺,父亲早逝,母亲卑微的薪水根本供养不了母女俩。而雪穗就成了母亲获取金钱的工具,一次次将她供给多个恋童癖,来减缓生活的压力。
两个生活在黑暗里的孩子,过早的目睹了大人身上的算计、欲望与扭曲,而在最亲近的家人身上从来没有感受过信任、尊重、欢乐和温情。
只有在图书馆时,他们才能卸下所有的成熟,回归孩子般地天真烂漫。图书馆是他们一辈子最宁静纯洁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灵魂相依,互相汲取温暖。
雪穗,是亮司心中永不融化的一撮雪,洁白、美好又神圣。他甘愿用一生来守护这撮雪。
亮司,是雪穗心中永不熄灭的一丝光,明亮、温暖又永恒。她在这世界唯一温暖的亮光。
透过他们所作的恶,回溯到他们所历经的黑暗,让人忍不住想抱抱那两个11岁时无助又可怜的孩子。而黑暗童年里两个孩子彼此的一抹温情,让人感动到泪目。
枪虾与虾虎鱼共生的爱情
小说里老警官用枪虾和虾虎鱼来形容雪穗与亮司的关系。枪虾擅长打洞伪装,而虾虎鱼擅长勘察和排除险境,就像雪穗能正常的掩饰自己一步步攀升,而亮司永远在暗地里保护着雪穗。
很多人都说枪虾和虾虎鱼不是爱情,但我更倾向于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归结为爱情。
于亮司而言,对所有人冷漠,可是却只在雪穗面前柔情地为她剪纸,为她排除一切阻碍、不断犯罪杀人,甚至是跟不爱的女人生活,只是为了雪穗能够在阳光下生活得越来越好。
亮司离别时送给友彦的剪纸,是一张男孩与女孩牵手画,男孩戴着帽子,女孩头上有大大的蝴蝶结。虽说是送给友彦的结婚礼物,或许更多的是渴望与雪穗手牵手走在阳光下的内心写照吧!
还有与典子交往时的描述,我们知道亮司是没有精液的。但在帮助友彦排除警方的嫌疑时,让警方在尸体里查到与友彦不符的AB型液体,而雪穗当时就在现场。联想起典子心中疑虑的那双手,可以脑补出当时的画面。或许只有在最爱的女人面前,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快感吧!
最后在雪穗的开业典礼日,亮司冒着危险假扮圣诞老人来到雪穗身边,手里还拿着那把剪刀,剪着漂亮的剪纸,送给过往的小朋友。也就是这些剪纸,暴露了他的身份。面对警察的追捕,他从二楼跳下,用手里的手工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为雪穗造就了重生之路。
而雪穗对于亮司也是有感情的,雪穗绣的带有字母“RK”的小袋子,出现在了亮司的课桌上,而亮司的全名英文缩写是RK;雪穗开的服装店名为“R&Y”,分别是亮司和雪穗名字的首字母。
整部小说没有关于两个人的正面描写,就连仅有的一次同框,也是雪穗面对亮司的尸体时的生死相隔。面对警察的询问,雪穗说我不认识,随后就转身离去,一次都没有转身。
很多人都说雪穗的不转身太过冷漠,其实恰恰代表着她感情的炙热,一个人过于悲伤往往是没有眼泪的,一个人害怕分别往往是不敢转身的。
雪穗唯一一句透露感情的话是: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亮司死了,雪穗生命中的太阳陨落了。可是枪虾与虾虎鱼的爱情没有消失,雪穗会带着亮司给予她的守护继续存活下去。
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份悲凉而又厚重的爱,东野圭吾对人性的善恶展现得淋漓尽致,悲情却又不失温度。
抛开男女主角不断下堕的人生,这种牺牲自己,跨越19年之久的深情,只为守护和成全对方的感情,让人惊叹又佩服!
时代背景下的“卫冕之王”
为什么这样一部罪恶至极、人性扭曲的作品,会成为东野圭吾的“卫冕之王”?
第一是因为日本文学一直崇尚极致的悲情与悲剧美。
第二是当时的时代背景真实的写照,1973年第四次中东之战,使得日本的民众人心惶惶。加上当时的日本经济萧条,人与人之间信任感严重缺失。
面对动荡,人们习惯用欲望来抵御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人性的扭曲、价值感的偏离、信任的缺失,当时急需一股力量来扭转环境带给人的情感失衡,缺少一种信仰来唤醒民众沉睡麻木着的灵魂。
《白夜行》就是这个时刻横空出世的,其实它与《霍乱时期的爱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霍乱时期的爱情》也是当时时代的产物,当时的霍乱让当地的所有民众惶惶不安,其中也夹杂着战乱的背景,人与人被死亡与流散所恐惧着,信任、爱情、良善,都被丢弃一旁。
就是这样一本集奸情、滥情于一体的小说,恰恰证明了纯情的存在,印证了爱情的伟大。让人找到一点点内心的信仰和对真情的渴望,来安顿丢失的灵魂。
《白夜行》与《霍乱时期的爱情》都是利用反讽的效果,采用虚实交错的意境,让人从小说中看到现实,直面痛苦和麻木,从而刺痛、反思,回归对爱的坚守与纯粹、对信任的重建与加固。
书中的邪与恶、黑与白、罪孽与可怜、扭曲与纯粹,像一面面镜子一样,让人看到自己本来的面目,引领着人对精神世界的回位、对爱的渴望、与情感的归途,触发到纯良的深处。
一个滥情到拥有600多位情妇的人,却依然深藏着50多年的纯情;一对万恶不做的冷血男女,却有着至高无上的爱与依存。这种反差巨大的真情与纯粹,恰恰人们内心所缺失的,也是作者想要宣扬和表达的。
能够说服人的,从来不是长篇大论的道理,而是感同身受地理解和救赎。人无法选择时代,但可以选择改变面对苦难的心。
《白夜行》与《霍乱时期的爱情》毫无疑问都做到了这点。让当时的人们拥有了强大的信仰和力量!无愧为“无冕之王”与“最伟大的爱情小说”。
村上春树说:你要记得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 说想念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 ,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 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因为有了温情,才让人能够远离黑暗与阴霾,感受温暖和希望,坚强的活下去。无论是雪穗与亮司黑暗童年里的淡淡温情,还是互相守护无私爱情,以及作品之外作者想要表达的感情,都是一种无言的力量,让人感动。
愿我们都能记住生命中的丝丝温情,来感受生活的美好,和抵御命运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