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茧/文
40年前的1976年，那时的复旦大学，基本上都是保送读大学的工农兵学员，但其中不乏有深刻思想的高水平学生。这年10月以后，中国的形势似乎有了好转，高校学术气氛渐行渐浓。复旦大学中文系有不少留学生，他们希望邀请住在上海的著名小说家巴金来学校座谈，提出申请后不久，校方就同意了这一邀请。
巴金来到了，满头白发，不时露出笑容，但仍有一丝忧郁。座谈是在复旦会客厅里进行的，留学生来了不少，侃侃而谈。只是在座谈中，外国留学生频频提问，巴金一个接一个地回答，显得非常热情却又异常谨慎。指导老师吴欢章见到中国学生几乎都是听，为了活跃气氛，就热情鼓励在场的中文系学生说:“中国学生也可以谈谈嘛!”
于是，有两位中国同学先后发了言，紧接着，中文系二年级学生沈玉祥开了口，因为他正忙着撰写论文《论巴金创作思想》，他问:“巴老，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在以往的评论文章中，大家在肯定您的反帝反封建的创作思想时，又全面否定了您早期作品中存在的无政府主义倾向。我看了您的大部分著作，认为这种说法不妥。您能不能告诉我，这种无政府主义思想倾向，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否具有反帝反封建的积极意义。”
想不到，这位沈玉祥同学的话一说完，几十双眼睛一齐看着巴金。巴金显得很为难——那时这个问题尚不能畅所欲言地交流，只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突然，又有人站出来跟进，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原来，是一位奥地利女留学生站出来，一定要巴金回答这个问题，沈玉祥后来回忆说，那时周围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可是，巴金呢？只见他嗫嚅着，具体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指导老师再次站出来打圆场，说： “今天的座谈会就到此结束。”，大家就心知肚明地散场了。据说，事后，复旦大学留学生办公室要追查这件事，但久久没有下文，后来说是系里的老师和巴金提出要善待提问题的学生，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作者沈玉祥后来曾撰文回忆此事，他说，那时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十足的蠢事。那时“四 人帮”虽然被粉碎，但左 的流 毒仍在蔓延，他提这样有点敏有点感的问题，弄不好会使巴金老人家蒙受不白之冤。
不能不说，倒是巴金的大度和善良让这个事情平安度过，由此可见，巴金倡导的“说真话”是多么难得，甚至会付出各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