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11月30日,年仅46岁的奥斯卡·王尔德在法国一家小旅馆因脑膜炎凄凉去世,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遗言:墙纸越来越破,而我越来越老,两者之间总有一个要先消失。
在诸多大名鼎鼎的文学家中,王尔德虽算不上思想最深邃,但他庞大的粉丝数量,在全世界范围内绝对数一数二。许多仰慕者不远万里来到他的墓碑前,只为献上自己的香吻。
追问原因,他在短暂的一生里,活出了许多人渴望而不可求的真诚。
1
自诩为被选中的天之骄子
王尔德骨子里透着一股“骄傲”,站在高处傲视一切。他有一种自信,乃至一种“自负”,相信他自己与众不同,能挑起别人之不可为、不能为。
王尔德早就认定自己是被选中的天之骄子。他理所当然地说:“我曾经是我这个时代艺术文化的象征。我在刚成年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后又迫使我的时代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在有生之年身居这种地位,这么受到承认。这样的象征关系,如果真的有人看到的话,那通常也是史学家或批评家;等看到时,那个人,那个时代,已然作古。而我就不同。我自己感觉到了,也使别人感觉到了。拜伦曾是个象征人物,但他象征的是他那个时代的激情,及其激情的萎顿。我所象征的则更为崇高,更为永恒,更为重大,更为广博。”
他自诩:“诸神几乎给了我一切。天赋、名望、地位、才华、气概……我视艺术为最高现实,而生活不过是一个虚构的形态;我唤醒了这个世纪的想象力,它便在我身边创造神话与传奇;万象之繁,我一言可以蔽之,万物之妙,我一语足以道破。”
正如理查德·艾尔曼在自己所著的《奥斯卡·王尔德传》中所说:“王尔德屈服于他曾经批判过的社会,因而赢得了比别人更进一步批判社会的权利。”
2
一个唯美主义圣徒
无论贫与富,文学巨匠往往具有悲悯与博大的胸怀,能跳过自己的生活,思考人性、人类的未来、社会的健康、公共的福祉或劳苦大众的幸福,如托尔斯泰、高尔基、鲁迅等,但王尔德追求的却是唯美,是艺术的形式、艺术的精致、艺术的永恒,是超伦理、超阶级、超现实,是“为艺术而艺术”。
他认为艺术作品有独立的生命。他说“根本不存在什么道德或不道德的书,书只有写得好或者坏之分”,“一切好的艺术作品都追求纯粹的艺术效果”,“惟一美的事物是与我们无关的事物”,“一切伟大的艺术都是精致的,粗糟并不是力量,粗鲁也不是能力”。
牛津大学的时光是王尔德唯美主义艺术观和生活观的形成时期,他对唯美主义的追求和体现遍布在他的小说、诗歌、童话、文艺批评、信件等诸多方面。他用法文创作的话剧《莎乐美》成了唯美主义的经典之作,体现了艺术形式上的唯美主义特征。成为他自身“唯美”生活真实写照的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充分表现了生活现实的最终失败和艺术图画的最终永恒。在他的作品中有五种美:语言美、感性美、趣味美、想象美和形式美。因此,尽管王尔德46岁就去世了,留下的作品不算多——一部长篇、两部中篇、两部短篇集、十部都不算长的戏剧、为数不多的童话,但却立身于经典作家的行列,而且影响深远。虽然经过了一个多世纪,人们仍然为之叹服,对他的研究也有增无减。
王尔德沉醉于艺术的王国,梦想着鲜花和掌声,依仗着自己横溢的才华和机智的语言,无论是创作,还是生活,他只愿徜徉在永远是美的国度。
3
一个毒舌的悖论者
理查德·艾尔曼在《奥斯卡·王尔德传》中说:“王尔德的悖论翩翩起舞,他的才智闪闪发光。他的语言中充满了自嘲、趣味和放纵。”王尔德对传统道德的蔑视,对虚伪、做作与冷漠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与嘻笑怒骂,都化作了他作品中的连珠妙语。
“我的缺点就是我没有缺点”“第一:我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我错了,请参见第一条”,这样的措辞使人理屈词穷,百口难辩,王尔德轻而易举地将真理占为己有,无论怎么去论证以上的语句,真理总是站在他的那一边。以下是节选其自作品中的语句:
ue
这些层出不穷的,无懈可击的悖论,为王尔德率性真诚的一生作出了完美的注脚,我们折服于他,倾心于他,可不就是因为他骄傲、自负、毒舌等有违常理的人性魅力吗?
惊鸿一瞥太短暂,王尔德的光辉恰如他那些金句,沉沉不变,历久弥新。20世纪末,在遭到毁誉近一个世纪以后,英国终于给了王尔德树立雕像的荣誉。1998年11月30日,王尔德雕像在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附近的阿德莱德街揭幕,雕像标题为“与奥斯卡•王尔德的对话”,同时刻有王尔德常被引用的语录:“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