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我的胸无大志、随遇而安在童年时代就已初见端倪。
在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精神世界极度丰盈的上世纪七十年代,顽劣成性、愚钝无知的我,虽然不止一次地羡慕过那些不必每天上学,成天游走于广阔天地间的小伙伴们,也不止一次憧憬过自己也需要这样天马行空的日子。但我更愿意背着印有“红军不怕远征难”五个红色草书的军绿色书包,规规矩矩走进旁边有一片杏树林的那所乡村小学,勤勤恳恳履行一个学生的职责。因为在我小小的心里,有一个虽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梦想——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吃尽天下美食的女子!而启蒙我人生第一个梦想并让我为之心心系念、发奋读书的人,则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发现喜欢流连在合作社的柜台前,直勾勾的眼睛里恨不能长出手来,一遍又一遍在那些水果糖、饼干、面包上逡巡的女儿。当然,他老人家也曾亲眼目睹我们一群孩子,眼巴巴地守候在一棵杏树下,盯着杏树的主人摇落成熟的杏子,偶有两三枚黄澄澄的杏子滚落一旁的猪圈而被主人大方施舍给我们时,小伙伴们仿佛炸了窝的蜂群,争先恐后跳进污秽不堪的猪圈,为一枚小小的杏子大打出手。无奈滚落猪圈的杏子太少,而等待的嘴巴太多,结果自然是几家欢乐大家馋,甚至是更馋、更痛苦。
读过书的父亲适时适地地谆谆教诲懊恼沮丧的我:“馋女子,只要好好念书,将来想吃啥就吃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早接触到的“因材施教法”,可就是父亲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胜过老师千言万语的教诲。它不但触动了我懵懂幼稚的小心脏,而且在我念念不忘的回味中顽强地扎根、发芽、抽枝、长叶。
正如有句精辟的名言所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从此,在陪同小伙伴疯狂撒野的漫长岁月里,做一个幸福吃货的理想如同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了我愚钝顽劣的童年时代。在梦想之光的照耀下,如同脱缰野马般成天跟小伙伴厮混的我,也能在气定神闲、心无旁骛的状态下,趣味盎然地阅读父亲为我们姊妹几个订阅的《少年文艺》《儿童时代》《中国少年报》。或者翻箱倒柜寻找哥哥珍藏的《智取华山》《三进山城》《平原枪声》等小人书,然后躲在一个清静的角落,如痴如醉一连看一两个小时都不挪窝。即使为此挨一通臭骂,我也乐此不疲。
小人书
就这样到小学毕业时,我是班里唯一读过全套《水浒传》小人书,读过评书《呼杨合兵》,并且知道儿童文学作家严文井、金近、张天翼的人。自然而然,我成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小伙伴心目中的好孩子。放学路上,我曾亲耳听见我的班主任苟老师告诉我父亲:“没想到你家女儿进步这么快,是个念书的料!”可不管是苟老师还是父亲,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促使我脱胎换骨的其实就是我的“将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个最朴素、最有号召力的最原始、最持久的人生理想。
在暗淡漫长的成长历程中,做个吃货的人生理想始终葱郁蓬勃、欣欣向荣,给予我努力上进的无穷无尽的力量。现如今,我已拥有一份想吃饼干吃饼干,想吃杏子吃杏子的稳定工作,我可以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地告知童年时代那个每时每刻都被馋虫煎熬折磨的女孩子:“通过自强不息的坚持,我已实现我的人生梦想!”可是诧异的我发现,做个吃货的理想之树不但没有枯黄凋落,反而如雨林中疯长的枝蔓,愈发生机勃勃、繁茂葱郁。
为了品尝到更丰富更精致的美食,我像蚂蚁一样勤奋工作,努力上进。凡是与吃货有关的书籍和节目,譬如梁实秋的《雅舍谈吃》,汪曾祺的《人间滋味》,作家谈吃第一集的《知味集》,央视一台的《舌尖上的中国》、《味道》、《回家吃饭》,我都百看不厌。有朝一日恍然顿悟:原来只是纯粹地欣赏美食,体味美食中蕴含的浓浓乡情、温暖亲情和美好回忆,也是一种享受!而作为一个资深吃货的终极意义,不在于你的舌尖上曾品尝过多少美味佳肴,流连过多少珍馐佳馔,而在于你为了美食勤奋上进、热爱生活的态度。
民以食为天,我从不介意有人叫我吃货,个人感觉做一个幸福的吃货,其实挺好!感谢我的父亲最终将我培养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吃货!
车向峰
车向峰,又名翘楚楚,女,汉族。西吉一小教师,作品散见于《宁夏教育》《固原日报》和《葫芦河》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