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四独木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想你时会发光作者:四独木
知乎上有一个永远不会衰变的话题:亲人去世后,我该怎么走出悲伤?
《百年孤独》里说:“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在看,没有什么感受,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
任何一个你依恋的亲人都是如此。
岁月流转,这道帘子会逐渐透明,直至消亡。
而某一刻,当你猛然发现,亲人的生命进入最后的倒计时阶段,一个问题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中回荡:我应该怎么面对?
在《奇葩说》第三季第22期“该鼓励病危者活下去吗?”中,马东提及了自己父亲马季去世的事情。
他说,因为父亲是突然去世,自己完全没能做好心理准备,为此耿耿于怀了三年。
直到后来,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自己的父亲,说:“我今天才真正的走了,很高兴跟你做一世父子,有缘再聚。”
马东回味这几句话,总结道:“我不信那是我父亲跟我说的话,因为我觉得我父亲在他去世的当天就已经走了。我觉得是我在跟自己说,我的潜意识,放掉了我自己。然后从那天开始,我也可能就真的放掉了。”
放掉自己。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曾经也很害怕妈妈弃我而去。
我会仔细地设想妈妈去世后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也许,不知何时何地何因,她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突然离去。
当我在深层脑海里,还能清晰地把回忆中的她描绘在眼前时,当我还能习惯性地,用想象构造与她的日常生活时,理智忽然闯进来,冷静地击碎梦境——原来,她已经走掉了。
没有眼泪,没有钻心的疼,我茫茫然地呆站着,任一团团灰色的阳光从身上默默溜掉。
当一个和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人离开后,就如幡然换了新天地一样,你看到的一切光影都是同过去不一样的,你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不适与孤独。
我反复问自己:以后应该如何生活下去呢?
于是,我开始痛恨回忆。它就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给你一根糖,然后冷眼看着你品尝糖里的苦涩。它提醒着你,过去的自己已经死掉。
每每想到这里,我便浑身发冷,逼迫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小学的时候,我妈不知脑袋转了怎样清奇的回路,开玩笑说她死后不想被填在冰冷的骨灰盒,躺在阴森的墓地里。
她说她想让自己的骨灰裹在花布衣裳里,埋在离我家不远的树下,这样,她就能融入土壤,化作树上的精灵守护我,看着我幸福终老。
我当时愣了一会儿,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后来长大了一点,我逐渐学会了释然。
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一处森林,那里临海靠山,海的风味与山的灵气交汇于此,吹动着一片片苍柏投下阳光的倒影,斑驳交错。
在一个雨天,我会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挖开黝黑松软的土壤,把她倾洒在坑中,然后种下一棵树苗。
她集天地日月精华,与树苗共同成长,直至参天。在风雨激打下,在太阳与星辰抚触下,她的生命随宇宙流转,会被赋予一场新的精彩。
她将成为我与自然交融的渠道,我与天地对话的工具。
现在我十九岁,我的父亲和母亲步入人生的后半段,向“人生边上”迈进,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在流沙一样不断逝去。我试图摆脱那个小孩子般的我,从对父母的依恋中“放逐”。
于是,我坚定着小学时的信念,一定要按照妈妈的愿望,将她树葬,埋在自己心中向往的,最神圣的地方,让她获得另一种新生。
这就是我对自己的释怀。
庄子的生命伴侣——他的妻子死后,亲友前来吊唁,他却鼓盆而歌:“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
自然,我不能像庄子一般。但我知道如何将死从“自私”的不舍变为“慷慨”的豁达:为我亲人的离去赋予伟大的意义——他们来自于宇宙,如今也要融入宇宙,成为永恒大自然的一部分,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在我身边,也将以另一种形式与我相见。
这样,我就能慢慢从悲伤中一点点抽离。
最近,台湾节目主持人傅达仁在家人陪伴下执行安乐死的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画面中傅达仁的儿子,一直怀抱着父亲,注视着老人一口口喝下药剂,然后安慰说:“爸,我们爱你。好,不痛了。”
我们可以看出,儿子在强忍苦痛,却保持面色如常地送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带着任何遗憾离开。
葬礼上不乏面色平静地告别逝者之人。他们任劳任怨,照顾双亲数十年,早已了然死亡也许是解脱。他们做好准备,坚强面对亲人离去。
我从前担忧,在亲人的葬礼上,未能流下一滴眼泪,没能表露出痛心的感觉,会否是冷心冷情的表现。
我错了。
也许你很难在所爱之人的葬礼上痛哭出声,表露哀痛,也许会有人因此对你议论纷纷。
不用忧虑,因为悲伤并不是在亲人离世中表达爱的唯一方式,微笑的祝福其实更加难得。眼泪也许反倒是无用的东西,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它代表着悔恨与遗憾的结晶。
你对亲人的爱永远无法体现在眼泪上,而是体现在你日复一日的关怀与尊重上。
亲人在世的时候,你必须成为一个独立而成熟的个体,要明白,他们不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他们就像是与你暂时并行的火车,
总有一天会离开。
把对他们的依恋转变成为主动奉献,让他们真正体会到幸福,而非在自认为他们会幸福的方向上,做无用的努力。
即使他们即将离你而去,即使你痛苦不已,即使你泪流满面,也要努力从心底里微笑着,给他们送出最后的温柔。
即使做不到,也要努力从悲伤中超脱,慢慢放过自己。
我是一列火车。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
当头顶的受电弓升起,
体内的发动机放出热量,
我渐渐苏醒,
只见眼前蜿蜒的轨道通向未知的远方,
我在这石头与钢铁堆砌出的路上加速奔跑。
这条路引我经过不同的风景,
我用余光看去,
一片片浮光掠影飞速闪过,
这一瞥瞧见漫山遍野的绿
那一眼望到染天晕海的蓝
颜色顺着光线,
跳跃到我的眼前,
转瞬即逝。
我遇到过另一列火车,
它有着普通的墨绿色涂装、
暗黄色的车窗、
飞扬的遮光帘。
嗡鸣的车笛声是它的高歌,
碾过铁轨的车轮声是它的低语。
它同我并肩,驶过千山万水。
我们对望,我们谈笑,
我们互相陪伴,沿着没有尽头的铁路线奔跑。
一个星辉寥寥的夜晚,万家灯火闪烁天边。
我与它脚下的铁轨分离开来,
它被自己的道路引导着呼啸而去。
我注视着它消失在地平线,融入如寒冰般纯凉的夜空,
却被困在自己的道路上
无法追随,再与它并肩。
前方夜色茫茫,路无尽头。
一列列火车的轨迹或有交叉,或有并行。
但终究不能长久。
没关系,我学会了与你惊喜地相遇,我也要学会与你完满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