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盏”釉料独特,在烧制过程中能产生不同的筋脉和色彩,因而成品的釉面呈现兔毫状、油滴状或曜变状,温润晶莹,瑰丽悦目,具有典型的中国民族风格和浓郁的东方艺术色彩。
古代文人对于建盏颜色的描述诸多,庆历六年(1046)秋,北宋名臣蔡襄,时年35岁,调任福建路转运使,青年凌云,主持制作中国历史上最为精良的贡茶“小龙团”。他在《茶录》一书中这样写道:“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
而作为现代人,你若只会用:啊!这个建盏真黑,啊!这个建盏真是色彩斑斓来描述建盏,是否略显羞愧?今天,麦盏君就用宋代文人的诗词,教你如何描述建盏的色彩,赶快来学习一下!
《茶录》书影 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藏
建窑黑釉茶盏,随着宋代点茶的兴起,滥觞两宋,其后,如范仲淹、梅尧臣、欧阳修、苏轼、宋徽宗、陆游等人,对建盏的咏颂不乏。或都为建盏的“斑斓之黑”,于实用之上所能触碰到的韵沉又绚烂的美之境地,深以为最。
建盏在宋代文人的视野里,是可以入诗的,不论是山居品茶要的那点淡然清远,还是交友唱和时的畅快交谈,这种雅趣无疑为建盏提升了格调。
本质上说,这点卓尔不群的兴致,恰巧把建盏从单纯器物层面,拉到与美共契的感受上。其中的妙理,通过诗词流传下来,至今读来,不无雅兴。
▌南宋诗人杨万里的《和罗巨济山居十咏》:“恰有乘风客,来分半日闲。自煎虾蟹眼,同沦鹧鸪斑”。
如同陶艺家理解汝窑釉色奥秘的“雨过天青云破处”一般,通往建盏的瓷色关卡,也存在着类似于通关密码一样的密匙,蔡襄将其称为“绀黑”,宋徽宗则称之为“青黑”,他在大观茶论中记述“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
北宋名臣范仲淹在与浦城籍的同僚章岷斗茶时写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一诗曰:
黄金碾畔绿尘飞,
紫玉瓯心雪涛起。
斗茶味兮轻醍醐,
斗茶香兮薄兰芷。
其意思说:用贵如黄金的小龙凤团茶饼飞快碾出的茶末尤如绿色的尘沫,放在建窑烧成的紫玉瓯中用沸水冲泡,茶水如雪花涌起,好看极了。斗茶出的那美味连佳肴美酒也逊色,斗茶出的那香味就连兰花荷花也不如。
宋 · 建窑黑釉茶盏 坂本五郎藏
建盏的黑,并非素雅、端庄,如果以此理解,那么两宋文人笔下的褐、紫、金、银、玉、绿等诸多形容建盏颜色的词,就失去了光彩,这也是时隔1000年,我们目力所及的宋人审美趣味中,最致命的误解。
著名诗人黄庭坚与诗友品茗斗茶中,即席赋诗曰:
兔盏金丝宝碗,
松风蟹眼新汤。
其意说在镶有金丝边的兔毫宝盏里,小龙凤团茶经碾磨后,茶汤会呈现出状如蟹眼般奇观,刚刚沸响的茶雾香气随风飘荡。
诗人黄庭坚在品尝建瓯茗茶时,对建窑出产的鹧鸪斑碗盏赞赏不已。他描述道:此宝碗斑纹令人眼花缭乱,犹如在山谷里的水帘中的流水与天上的明月一起,相交辉映。
褐,这种由于胎土和矿釉的超高含铁量,无需过多烧制技巧就能够达到的颜色,是建盏最容易呈现出的颜色,如果不追求毫、滴的形成,这种可以称之为酱釉的颜色,是瓷器烧制中比较易得的作品。
然而,釉面的自然流动、釉表集聚散落,而形成抽象的线条与点状的花纹,宋代窑工还需一番苦心。同时釉色形成中不可控因素,也使得变化产生。
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在他的诗词中一再提到兔毫盏。对兔毫盏的认识远比一般人深入,描述的也很细致。他在《以六一泉煮双井茶》诗中写道:
鹰爪新茶蟹眼汤,
松风鸣雪兔毫霜。
细参六一泉中味,
故有涪翁句子香。
此诗中的“鹰爪”为茶名,“涪翁”则指黄庭坚,其号为涪翁。“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兔毫霜。”这一句中,“松风”与“蟹眼”一样,形容的是水沸腾的程度。“松风”是从听觉上在感受,“蟹眼”是从视觉上在感受。这句可以这么理解,“鹰爪”新茶末被调成了羹状后,用刚刚开始沸腾的水(蟹眼)点拂,此时,耳边听到的是水沸腾之“松风”声,眼睛看到的是茶汤中泛起的雪白泡沫“乳花”,与兔毫盏中如霜的毫纹交相辉映。好一副声色并茂、怡然自得的茶苑风貌!
在宋徽宗之前,文献中常有“紫玉瓯心”“兔毛紫盏”等描述建盏釉面丰富色彩的词,但这句话出现以后。所有其他颜色都消失了,唯有“玉毫”一统江湖。
“玉毫”就是带有玉质感的兔毫,晶体银白而透明,盏的底色青黑,配之以明亮的玉毫,可以说是反差美的一种典范。但也因为烧制奇难,后来改用“描银”做替代,来模仿这种感觉,描银中的精致者,不乏魅力。
建盏的黑色,是不单纯的黑,绀黑和青黑,即是古人对这种黑的定义。如果对于“绀”、“青”这两种颜色的具体表现缺乏认知,那么,“五彩斑斓的黑”或可切近这种视觉观感。
最早督创小龙凤团茶饼的北宋名臣蔡襄在赞誉建茶的《北苑十咏·试茶》咏道:
兔毫紫瓯新,
蟹眼青泉煮。
雪冻作成花,
云闲未垂缕。
他在诗中这样描绘道:用新烧成出来的兔毫紫瓯(即紫黑色的建盏)茶具和青泉烹茶,当沸水初滚时,便可清晰地看到如同蟹眼一般的沸水。随之用竹筅扰动茶饼在沸水中,茶汤的汤面上会凝着一层如同雪冻花一样的泡沫,而茶汤泛起的香味似闲云飘荡,且无水痕。
宋代窑工未必在追求某种极致之物,对于作为瓷器的茶具,脱离了唐代金银器之后,时人也未必清晰的评定优劣,这种情况,恰巧使得他们在瓷器这种易碎的器物中,感受天然的、发自本能的,一些视觉冲撞出的美,就如同点茶中,“茶色白,宜黑盏”这种黑与白,宋人不吝玩味。
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中写:“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在他之前有范仲淹的“紫玉瓯心雷涛起”、苏轼的“明窗倾紫盏”、黄庭坚的“金缕鹧鸪斑”“兔褐金丝宝碗”等等,用于描述建盏釉色的词汇,宋徽宗之后皆不见。
而建窑烧制“玉毫”的难度非人力能及,在离建窑不远处的武夷山遇林亭窑,窑工采用了人工描绘的方法,去仿造建窑的玉毫。这种铁系结晶釉带有银质感的兔毫,也叫银毫,遇林亭窑的则称描银。
建窑 · 银毫
遇林亭窑 · 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