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夸赞一个人学识渊博,一般说此人“学富五车”,大义是形容读书多,见识广博,才学丰富。然而这个成语的根源却不是褒义词,而是用来批评人的。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语本出自《庄子·天下篇》: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历物之意,曰:“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南方无穷而有穷。今日适越而昔来。连环可解也。我知天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天下篇》是我国最早的哲学史著作,是由庄子后学所作,收录于《庄子·外篇》,对当时天下流行的学问进行收录和评价。上段所引,对惠施进行了评价:惠施这个人学识广博而驳杂,他著的书有五车之多,他讲的道理也很庞杂,他的言辞也没有统一的思想主旨。很显然,这句是对惠施学问的批评,后文是对惠施学问的概括,“历物”是指“分别究析事物之理”,文中统计了是个辩题,称之为“历物十事”。后文继续评价道:惠施认为,这些都是大道理,并传扬天下,天底下的辩士也乐于同他辩论,这些争论无休无止,惠施同天下辩士一起制造了很多怪异之说。比如:“鸡有三只脚”、“火不热”、“白狗是黑的”的,这些人以口舌之争胜人,却不能服人之心。最后更是把惠施的才能比喻为“蚊虻之劳”,追逐万物而不知返还根本,就像是用声音去追逐回响,用身体和影子竞走。实在是悲哀啊!
我们从《庄子》原文旨意中可以看出,庄子后学是对以惠施为代表的名家持否认批评态度。认为他们舍本逐末,以怪异之说为正道,把违反人之常情的事说成是真实,靠辩赢别人而获取名声。从语境来看“其书五车”并不是赞誉之辞,而是类似于“一蚊一虻”之徒劳无功。
对于词语中的“车”,在这里作为量词使用。在湖北的包山和郭店,先后出土了两批战国时期的简牍,我们可以直观的去了解古代的“书”,从形制上来看,一般单枚简也就15~30字之间,单片牍根据长短大小不同,可容数十字。关键是这东西太占地方了。在先秦典籍中,字数最多的《左氏春秋》十九万字,按简牍刻出来,差不多就有五车书了。儒家九经加起来有四十八万字,能刻十车书,作为封建王朝的必考科目,那个秀才没有十车的学问?单以字数来论,但凡是读完《三国演义》的人,都是读了十几车书的人,学富五车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道德经》说:“言有宗,事有君”。《庄子》说:“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道家的学问,从来不在乎看了多少书,也不在乎以历了多少物。关键在于能否找到那个“关键”,看书在精不在多。大道至简,奈何学人越学越复杂,以有涯度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