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空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徐志摩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下午二时,济南的开山附近浓雾沉沉的半空中,突然腾起一团赤红的火球,伴随的是“轰隆隆”的巨响。那团火球也在瞬间疾速下坠,坠到地面上的则是一架小型运输机的残骸。随着残骸坠下的,还有我国现代诗坛的夜莺徐志摩的遗体。他的遗体虽然被瞬间抛到了初冬坚硬冰凉的大地上,而他的浪漫洒脱的灵魂却也在瞬间飞升到了湛蓝清新的高空。1896年的深冬,他悄悄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三十五年后,等他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但带来的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徐志摩三十五年短短的一生里,与天空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曾说:“是人没有不想飞的,这皮囊若是太重挪不动,就掷了它。可能的话,飞出这圈子!飞出这圈子!”他也把自己比喻为投影在波心里,转瞬即逝的一片云。曾创办的一家杂志的名字叫“新月”。而这一切都无不与天空丝丝相连。其实是他的浪漫,单纯,洒脱的性格注定了天空便是他真正唯一的归宿。
他的一生都在苦苦为了艺术,为了美,为了自由而生活的。但他在那样一个炮火连天,社会黑暗,到处尔虞我诈,血腥阵阵的世界里似乎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异数,就像一粒闪闪发亮的珍珠飘在了腐臭难闻的污水里。所以他一生都在苦苦挣扎,苦苦求索,为了爱情,为了美,为了浪漫,为了自由。最终他的那支善于书写浪漫和理想的妙笔也渐渐被沉重的现实和残酷的爱情压弯了,再也没有了康桥旁的神采飞扬。生活的牵制,政治压迫,舆论的压迫,朋友的背弃......。然而他却没有绝望过,没有埋怨过任何人。但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徐志摩,单纯天真。
曾在答复梁启超的责难时,他说真正道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肺腑之言:“我之敢冒世之不韪,竭全力以奋斗者,非特求免凶残之痛苦,实求良心之安顿,求人格之确立,求灵魂之救度耳......我将于茫茫人海之中寻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时过数十年,这句话仍是当时人耳熟能详的名言。而他自己呢?真正寻访到了“唯一灵魂之伴侣”了吗?他的一生的情感历程都与三个女人丝丝相牵。张幼仪,实际不爱而又勉强得爱的;林徽音,想爱而又不能爱的;陆小曼,爱且有不爱的。1928年,徐志摩在北京结识了陆小曼,并对她产生了感情,便觉得她也许便是他灵魂的伴侣,于是便苦苦追求。但当两人真正结了婚,生活到一起后,他也许才明白距离产生美的道理他也才终于发现自己追求的爱情原来不是那个样子。因为婚后的陆小曼仍不改交际花的做派,生活养尊处优,奢华无比。这令一介书生的徐志摩不得不身兼五职,日夜为生活四处奔波劳累。他的握笔的柔弱无比的双手不得不时时纠缠于柴米煤炭,油盐酱醋之间。就在他逝世的前十天,他到张歆海家玉章的夫人,以及杨杏佛交谈时还穿着腰间破了一个洞的西服裤子。 他的爱情是悲剧的爱情,她始终也摆脱不掉现实命运的枷锁,就像一只屋里的小鸟被困在布满荆棘的樊笼里,他所能够做的唯有拍拍翅膀,鸣叫几声而已。
等到他去世后,陆小曼才真正省悟,开始着手收集编纂徐志摩生前的文稿并结集出版。在听到他乘坐的飞机失事后,林徽音脑海里时时隐现他散文《想飞》中描述的情景:“同时天上那一点子黑的已经迫近在我的头顶,形成了一架鸟行的机器,忽的机沿一侧,一球光直往下注,砰的一声炸响──炸碎了我在飞行中的幻想,青天里凭添了几堆破碎的浮云。" 并令梁思成前往失事地点去追悼志摩的遗体,且嘱咐其务必带回一片飞机的残骸。后来她便将那块残骸挂于自己床头,日日抚摸观望,直到病逝。如果徐志摩在生前对自己悲剧的爱情充满了绝望的话,如果他的在天之灵能够听到张幼仪的一句肺腑之言:“在这个世界说不定我最爱她......"他也应感到欣慰,尽管他并没有真正爱过张幼仪。而且张也是一个心胸极其宽广的女子,在徐志摩和陆小曼婚后经济境况万分拮据时,她却仍慷慨地伸出了援助之手。他虽然有悲剧的爱情,但并没有被举办的人生。
也许他一生都有着想飞的梦想,正如《云游》中所写:
脱离了这世界,飘渺的
不知到了哪儿。仿佛有
一朵莲花似的云拥着我,
拥着到远极了的地方去……
唉,我真不希罕再回来,
人说解脱,那许就是吧!
我就象是一朵云,一朵
纯白的,纯白的云,一点
不见分量,阳光抱着我,
我就是光,轻灵的一球,
往远处飞,往更远的飞;
什么累赘,一切的烦愁,
恩情,痛苦,怨,全都远了,
他似乎具有先知的敏感。也许也是上天也在嫉妒他的俊逸才华,或许是成全他的愿望吧,终究在他三十六岁的英年便将他永远地召回了自有空寂的天空,任他摆脱了所有的思情,痛苦,怨解脱痛快地远飞畅游。其实也正如《偶然》中说的也是天空里一片云,被其他莲花似的云朵拥着,但不是转瞬间就消灭踪影的,而是投影在了万里山川,澈静水面和许多他爱的,爱他的,怀念他的人们的心里的,永远也不会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