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不仅想起来去年冬天,室友朱朱回合肥老家时发的一个朋友圈——
哪里有什么故乡难离?不过是有爱的人在。
你呢?故乡?久违的归属感——
你心灵的归宿?
听着许巍的《故乡》,读一段冒着家乡气儿的故事
下方评论区,我们最美的相遇
公司同事问于心,“中秋节回家吗?”,于心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回,当然回了!”
这时候,几个女同事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可以吃到老爸做的红烧肉咯”、“这回我要和老妈聊上一夜”、“我要见见那个高中老同学,听说他……”……
而于心把头埋在电脑屏幕上,默默地写起方案。
回,只是一句谎言而已,欺骗别人,又哄骗自己。于心有家,但是他不能回,或者不必回。
这是于心工作的第二个年头,记得上次他回家是去年的九月份,他的爷爷脑中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其实,那次于心也差点没能回去。电话那头他的奶奶说,“孬,你爷爷最近感冒了,想和你说会儿话”。
于心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孩子,尤其是在这一方面,家人的任何谎言都会被他识破,即使是对方伪装的再好,这源于他自己的敏感和细腻。于心听到他爷爷虚弱的声音后瞬间崩溃,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得知爷爷住院的消息后,他立刻请假赶回了家里。
他的奶奶要时不时回家里喂猪、羊、鸡这些牲畜,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命根子;而他的父亲还要继续去外地打工,给他挣钱、买房子、娶媳妇(这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在农村就是如此);而他的母亲,被太阳晒的黝黑、脖子上脱了皮的母亲,仍在坚持去田里给别人干农活儿,只为那一天60块钱的收入……
于心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地上的落叶被他踩的面目全非,刚下过雨的路面全是他的脚印,他感觉他的身子特别的重,尽管他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二十斤不到,他的胸口堵得出不过来气;后院他父母结婚时盖的土房子像极了一座坟茔。
“我去吧,我请一个月的假在医院里照顾爷爷。”从小就被爷爷奶奶养活,现在轮到于心照顾他们了。于心给爷爷喂饭、端尿壶、揉搓手指,整宿整宿的盯着爷爷鼻孔里的输氧管……
幸运的是,老人家在于心的精心照顾下最终康复了,现在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了。而他爷爷奶奶却告诉他,没什么“大事”不要总回家,男孩子要在外面打拼自己的事业。
于心知道,他要在城里买房子,买车子,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报答自己的父母,尤其是他的爷爷奶奶,他要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能够享他的福。于心决定,每年到过年的时候回家一次,其实,事实本是如此,除了爷爷奶奶这个最大的牵挂外,真没有回家的必要,他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一次。
而即使他回家,故乡再也不复儿时的模样——那样一个无忧无虑的乡村世界。每次过年回家,几乎都会听到村里又走掉一个老人的噩耗;而和于心一起长大的发小们早已结婚有了孩子,他在他们中间显得是那么的别扭。故乡的草还是那么的绿,故乡的街道却比以前新了,故乡的人也比以前老了。
他久久地站在村里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故乡在哪里?这一代人的故乡在哪里?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用一个夜晚的时间写下了这样两首诗:
吆喝
故乡老了小时候,家在东头儿
我常跑到西头儿玩
到了吃饭时
父亲一声吆喝
就把我从西头儿唤回了东头儿
那时候,爱吆喝的不光是父亲
收废品的吆喝
修电器的吆喝
卖菜、卖酱油、醋的也吆喝
就连村头炸爆米花的也吆喝
现在,科技发达了
父亲也老了,吆喝不起来了
常常打电话叫我从西头儿回来
这是幸运的时候;若是我上学在外地
多数时候,父亲便不能立马叫回我
村里的其它吆喝声也越来越少了
唯独没有停止过的是夜里狗的叫唤声
是整个村子的大声吆喝
一阵又一阵的——
像是在喊回一些丢失的什么东西
其实还有更大的吆喝声
不在村子里,也不在城市里
而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吆喝着我们的名字,叫我们回来
只是我们都太忙,听不到而已
我知道,故乡它是有生命和体温的
它会老。但我没想到它会老的这么快
半年的时间——
它就老的快要认不出我的模样了
这次我从外地回来
先是村头的老黄狗追着咬我
路旁的大白鹅伸着脖子撵我
枝头的两只麻雀看见我扑棱一声就飞走了
就连我最熟悉的那一块木桩
也说我比它还要瘦,不是半年前的模样了
爱和我打招呼的李奶奶也痴呆了
见了我,两眼和死水一样,不说话
我爷爷竟不知什么时候拄起了拐杖
听奶奶说,那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邻居
前几天刚走,村民们一块儿把他埋了
从此再也看不到那支浓浓升起的炊烟了
老的最快的就是我的父母
我差点没能及时叫出“爸妈”
我不知道故乡会老的这么快
趁我不在的时候
把村里的一草一木、一鸭一狗都加速衰老
老的我都快要认不出它们了
我不知道故乡还会继续老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也会患上老年痴呆症
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
它便再也叫不出我的名字
于心从小就喜欢文学,他喜欢把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情感寄托在文字里,在文字里他会觉得舒服和安稳,有一种归属感;或者说,那里就是他的故乡,他真正赖以生存的地方,他的心灵居所。
古今中外,每一个艺术家无不如此,梵高在一朵向日葵里倾听阳光的声音;莫奈在一朵睡莲里等候黄昏的降临;徐悲鸿借助一匹虚构的马奔向远方,他们都在艺术的世界里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广阔的精神家园。
其实现实就是如此——
我们的肉体是假的
我们的房屋是假的
我们的故乡也是假的
……
而真正的归宿、真正的居所是我们的灵魂。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文 | 杨泽西
图:“艺收藏”艺术品交易平台
作者简介:
杨泽西,男,1992年生于河南漯河。获首届玉平诗歌新锐奖、第五届全国大学生“野草文学奖”一等奖、2016邯郸大学生诗歌节一等奖等奖项。诗歌见于《中国诗歌》《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草堂》《大观》等。著有诗集《第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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