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江苏镇江金山上,伫立着两座雕像,即迎风而立的白素贞,和负剑立于其身侧的小青。《白蛇传》作为中国古代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白素贞与许仙缠绵悱恻的爱情着实让人悠然神往。
中国的蛇文化源远流长,可追溯到上古时代,诸如伏羲、女娲这种人类神话中的祖先,又或者治理了滔天洪水的大禹,在文献中就是以人首蛇身(或人身蛇尾)的形式出现。蛇还是十二生肖之一,位列黄道十二宫,中国人对蛇的好感可见一斑。
以一介普通人的心态讲道理地说,蛇的形态可谓奇丑无比,再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事件发生在我们周围,让人着实难有好感,古人对蛇“情有独钟”,甚至籍此演化出来各式神话传说来对其“歌功颂德”,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其实在人类文化中,蛇占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诚然,在人类文化中,蛇咬人、伤人而被渐渐演化为丑恶的集大成者,但在许多故事中,也被赋予了真善的意味。在了解了一些蛇文化后,就不难理解人们对蛇的复杂心态,现在,就让我们走近蛇文化,试着去理解古人对蛇一事的虔诚和畏惧。
在远古人类尚未开化的时代,蛇无足而行及它与生俱来的独特的杀伤力,人们视之为神的意志,逐渐演化出“人心不足蛇吞象”之语,人类对蛇既敬且畏。神的旨意,自然是不容侵犯的,于是先民多奉蛇为图腾,对其进行祭祀、膜拜。
有种说法说,中国人基于对蛇的崇拜,演化出龙的形态,进而自号“龙的传人”,与此有莫大的联系。这个时代的人们愚昧而迷信,不仅不允许有人打蛇,其祭祀以牲畜,或以生人为祭品。虽然残忍,却正是其虔诚的写照。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写道,“闽是东南粤蛇神”,如此看来,福建的简称“闽”也与闽人以蛇为尊的习俗有关。在当今台湾的高山族人仍奉行着这种遗风,他们视五步蛇为鼻祖,自诩为五步蛇的后裔,并保存着大量与之有关的艺术品,其中不乏珍品,亦有人面蛇身的五步蛇。祭祀也有,不过形式与插柱香仿佛,不复远古的野蛮残忍。
在漫长的发展中,人类对蛇类生物的习性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而这一切又都如实地反映在了我们的生活中,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我们的语言。我们对危害社会而又能力卓著的人习惯性地使用“牛鬼蛇神”等词语,对于狼狈为奸者形容“蛇鼠一窝”,这是带着厌恨情绪的语言表现。对于蛇,我们有杯弓蛇影、画蛇添足、打草惊蛇、虚与委蛇等一系列成语,蛇在我们传统文化中所占地位可见一斑。
蛇从源头进入人类的生活,“长年相伴”让人类对其多了了解,随着人类的发展,人们不再对蛇类的攻击束手无策。早在隋末唐初,便有药王孙思邈作《千金要方》记载下对付蛇毒的办法,这自然不是药王首创,而应是长期以来劳动人民与蛇为“伴”在不断的受伤,甚至死亡中积累下来的经验,如《太平圣惠方》之流所作,仅为整理、记载之功罢了。
说到医学,不能不提到蛇对人类的经济效益,或许这样说不太恰当,但这确实是大量人员伤亡所带来的补偿。在漫长的发展之中,蛇已经被纳入了如猪狗一样被人类豢养的牲畜地位,作家叶灵风在其作品中详细描述了杀蛇人精湛的技术,“他从布袋里随手拖出一条蛇,左手两要手指钩紧了蛇头,右手用一柄锋利的小刀在蛇颈上划一条痕,随即刷地一声,将整张蛇皮撕了开来,再用刀将蛇尾和蛇皮一同切下,看也不看的抛在地上……”仅是取蛇皮,让人有一种庖丁解牛的顺畅之感——庖丁解牛或有夸张的描写,拥有这种取蛇皮技术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人类不过用了千年的时间,就将曾经视若神明的蛇变成了经济的产物,古代时的蛇类经济不甚发达,但对蛇这个种族的打击可想而知,这种经济发展到现代更是了不得。首先是杂耍,这种牟利方式不仅仅限于蛇类,而且自古就有:表演者通过吹气、撩拨等方式刺激蛇,使之张口吐信,在观众看来惊险异常,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事先已经将毒蛇的牙拔去。诸如此类的表演多不胜数,如今新疆等地仍有以此为业者。
在某些地方,有专门以捕蛇为业者,一者除害,二者牟利。捕蛇后或直接卖掉整条蛇,或将其制成药品、肉制品出售。在我国,有专门的蛇仓库,一群娇滴滴的大姑娘整日与蛇为伴,对不同种类的蛇的性情了若指掌,她们养蛇、卖蛇,号称“女蛇王”,带来不菲的经济效益。国家的蛇类产业与个人或群体的规模不可同日而语,仅于蛇皮一项,我国年产量达数十万张。蛇皮具天然的弹性,不仅可用于乐器,也可用于塑料、尼龙的粘合,也可制成蛇革,进一步造出钱包、毡鞋、夹克、公文袋等,或许人们用的时候并不清楚,但我们的许多日常用品,确实是从蛇的身体上讨来的。人是杂食性的动物,既然有人敢去吃全身甲壳保护的螃蟹,蛇一身“丰满”的肉,自然也难逃这一劫难。从资料可知,如眼镜蛇、金环蛇、过树榕、三索蛇、水律蛇、蟒蛇等,都算是吃货眼中的极品。在我国各地都有蛇餐馆,到秋天时,便座无虚席——此时正是各种蛇类“膘肥体壮”的时节,人们自然不愿放过。我们中国人可算是世界各地吃蛇的鼻祖,在《淮南子》、《南裔异物志》等古籍中均有“南人嗜蛇”的记载,这个“嗜”字,自然不是所谓的叶公好龙,而在于一个“吃”字。
蛇是入药的,药王早就发现了这点,后人在这基础上发展出了更多,如白花蛇干、五步蛇干等,配以中草药,对风湿、羊癫疯甚至瘫痪的症状,皆有不俗的疗效。蛇也能泡酒,诸如眼镜蛇,虽然有一“王”字之称,不免还是要淹死在人们的药缸里,当然了,如《射雕英雄传》里被郭靖喝掉血的那条异蛇也算是“天赋异禀”,郭靖喝了血便浑身燥热,不久便功力大增且百毒不侵——金庸先生这样写,自然也是受到蛇可入药的观念的影响。
蛇在人们的生活习俗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且不谈其占位于黄道十二宫,是中国十二生肖之一,单论蛇在中国人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频率,便可知其不可忽视——无论是它正面还是反面的形象。
蛇能够进入十二生肖,自然不是代表了其反面的形象,或者说在此处,蛇的反面被人们房间的排除、忽略掉,你当然不会认为一个属猪的人就好吃懒做、还把个人卫生搞得一塌糊涂,同理亦然,人们多赋予蛇年出生的人沉着、冷静、睿智的意味。
《诗经·斯干》有云,“维虺维蛇,女子之祥”,意为女子梦见蛇是要产下女儿;民间亦有梦蛇入怀生子富贵,诸如此类,都是没有恶意的。这里面有个有趣的典故,五代时期,石敬瑭手下有一大将名曰范延光,梦见巨蛇入腹,被找来解梦的术士告诉他,“蛇,龙类也,入腹者,王者之兆也”,这二货还真就信了,当即反了石敬瑭,虽非被石敬瑭弄死,其下场可想而知。
人们以蛇入梦为吉,而尤其以见到两头蛇为吉。据史书记载,春秋时期,齐桓公偶遇两头蛇,自以为大难临头,竟然被吓出了病,而后有占卜师安慰他说这是好兆头,这病也就不治而愈——人抑郁得久了自然会生出问题来,保持个健康的心态,于疾病是颇有疗效的,倒并非真的见了所谓的两头蛇就能够治好病。无独有偶,楚国孙叔敖幼年时见到了这种东西,他颇有大将之风,将它宰杀,但又畏惧于它的来头,于是将它给埋了,然后就仿齐桓公姿态,自以为杀了神使要遭报应,时日无多,大哭不已,还得他母亲来安慰。
蛇在我们的生活习俗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或者说中国人受蛇文化的影响颇重。农村多都保有对家蛇的敬畏,认为它象征着家族的运势。蛇藏身于府中,不会轻易被人见到,人们不以为意,但倘若家蛇跑了出来,或是干脆跑掉,那就意味着这家庭要遭受巨大的灾难。
其实这也有些依据,如蛇会从洞中跑出来,趴在路面上不动,这是大雨之兆;蛇突然从地缝中钻出来,并表现得非常不安,那多半是地震的预兆——动物对次声有着远超人类的警觉,相应的,对次声的承受能力也要弱了很多,所以对地震之类伴随着次声产生的灾害极为敏感。家蛇突然从房子里跑了出去,马上发生地震搞塌了房子也是说不定的。不过现代人的家多是钢筋水泥板的房屋构造,若非养蛇为业或搞研究的,是供养不了家蛇的。
不仅是家蛇,坟头上的蛇、棺材内的蛇,在人们眼里也是祥瑞之兆,最不济也是死去的人化身为蛇,按这种想法,这蛇就是先人,又怎么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