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会霞
九点多钟,老板打来电话,钱已打到卡上,连同邻村几个工友的。我拨通工友们的电话,要他们下午来我家拿钱,骑上摩托火速赶往小镇银行。
银行大厅早已排起长长的蛇队。窗口处除了正中的凳子上,一旁还围了好几个人,是加塞进去的,还是规整的队形临末变了形,不得而知。
以往打工,这样的场面见多了,车站售票大厅里的人比这里可多多了。那次还乡,我剃个光头,戴副墨镜,再有脸上这块疤的极力配合,排队?我脑子里就没有过这个概念,直接奔售票窗口而去。售票员是个中年妇女,她不接我的钱,拧着眉头不满地说,你加塞,后面排队去!
我加塞?谁说我加塞?谁看到我加塞了?我扭头向着排队的人群大声嚷。队伍里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哼哼,耽误着大家谁也买不成票。售票员不再同我较真。
不管是买车票还是工地上打饭什么的,我很少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加塞加在谁前面,怎么用眼神制止后面的不满情绪,不敢说有经验,起码我能做得游刃有余。
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都是三里五乡的,又有好几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终究不能排队,这得排到啥时候呀?排到下班也轮不到我。犹豫片刻,我还是朝窗口走去。
程序进行得很慢,窗口的座位上大约二十分钟才换一个人。坐上座位的是队伍里的人,和围在窗口的人形成两派,轮番把手伸进窗口存款取款。到我挨近窗口时,座位上是一位拄拐杖的老大爷,七十岁左右,动作缓慢,坐上去半天都没放好拐杖,掏卡时手抖得不听使唤。还等什么等,我迅速掏出卡,果断地抢在大爷之前放了过去。老大爷没说什么,似乎还向我展示了一个歉意的笑——为他迟缓的动作。营业员小伙却从镜片后递出不满的目光,老大爷排队一个多小时了,年轻人等等!
反正老人在家待着也没事干,多等一会儿呗。我有急事!我只想着赶紧取款走人,营业员莫不是被老人感染了?也这么磨叽!
营业员郑重地把头扭向我,扶了扶镜框,看样子想找茬。谁怕谁啊,在家门口呢!我死死推住递进去的卡,气氛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我再等会儿。老大爷的声音像他的动作一样缓慢,向营业员摆了摆手。我向老大爷笑了笑,老大爷也点点头。其实我的笑有两层意思,既有一个胜利者的骄傲,又有对大爷通情达理的赞许。
我麻利地将五捆钞票放进提包,暗暗为我的办事效率洋洋得意条。当我拉开营业厅大门,还没来得及吹起口哨时,那个缓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孩子,你的钱夹,这么慌张。
钱夹?唉,掏卡时,顺手把钱夹放柜台了,光顾着争分夺秒抢时间,居然把钱夹忘了,里面五百块钱呢。
老大爷伸着颤抖的手把钱夹递给我。接过钱夹的一刹那,我顿觉那手的颤抖竟是如此铿锵有力,直震得我心灵发颤。甚至,连钱夹也生出无数双眼睛,向我投射鄙夷的目光。
走出营业厅大门,今天的阳光格外耀眼,刺得我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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