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涩也是一种美丽
郝洪山
小时候,父亲曾经带我去我们当地的人民公园看过铁树开花。据当时父亲讲,铁树开花虽不说是百年一遇,但确实也是机会难得。而且,记得那一次我们市里的人民公园铁树开花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扶老携幼的全家前去观看的。然而,当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和兴趣,在公园里看到了铁树开花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有些失望的。因为,我看到的所谓铁树之花,并不像我此前想象那样惊艳和漂亮。所谓铁树开的“花”居然是既少且淡,毫无任何令我心动之处。而且,在我看来这些铁树开的“花”更像是铁树结的果。总之,一切都是和我想象中的那种名贵之花相差甚远的。
不过,那天在公园里,倒是在铁树旁边的一种叫做含羞草的植物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和好奇。这种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小草,虽不娇媚张扬但却灵动通性。你只要轻轻触摸到她,她就会像个害羞的小女孩遇到陌生人一样,迅速将自己身上原本张开着的所有叶子都一起闭合起来,只有到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她才会慢慢地重新张开。当然,那时还是个小孩子的我,对此只是感到了好玩和有趣。然而,当五十多年后的现在,我再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害羞草那“常常受人惊扰、每每慌忙躲藏”样子的时候,我依然对她还会有当年那种怜惜和疼爱的感觉。
按理说来,羞涩原本还并不是草木的特征,而应该是人类应该具有的本性与本能。也是人类最自然、最本色、最纯真的感情现象之一。有的时候,大真即为大美。尤其是人类这种与生俱来的羞涩,更是一种蕴藉的柔情和含蓄的美丽。这种真性本色的内在之美,是无论怎样去在外表上的装饰、装扮和装修,都根本无法达到的。而且,与众不同的是,这种美丽还是不分年龄大小、男女老少的一种永恒的美丽。
记得早些年时,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篇报道,湖北黄石有一位年逾七旬的郭老太,平日里以拾荒为生。一次拾荒时,她发现废报纸里包有7000多元的现金,老太太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步履蹒跚地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把钱交到了派出所。看着这位满头大汗的拾荒老太太,民警们无一不为之感动。然而,更令民警们感动的是,当老太太转身将走的时候,她又扭回头来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给我一块钱,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而且,当感动不已的民警连忙掏出自己的钱塞到老太太手里时,仍然有些难为情的老太太执意地只留下了一块钱,并连声道谢:“一块钱两个馒头,已经足够了”。
说心里话,在我们现如今的这个社会里,尽管还有太多的不尽如人意。但是关于这样一类的好人好事却很是屡见不鲜的。而且,尤其是在这些年里,可以说还有太多比当年这位郭老太更令人感动的好人好事层出不穷。其实,我自己至今之所以依然还能清晰地记住郭老太也倒不是因为她这件事情的本身,而是因为她当年拿到那一块钱时的“不好意思”和“难为情”的神情。准确说,是她的那种羞涩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和充满感动。
有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其实,发现的美丽与看见的美丽是有着质的区别的。如果说,看见美丽只需用我们的眼睛,那么,发现美丽则需要用我们的心灵。也只有当心与心相互的滋养、交融和温暖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感悟和体会到一种真正的美、一种动人的美、一种闪烁着人性光辉的美。
诚然,这位老人的高尚在于她拾金不昧的义举。然而,我却以为,她最动人的美丽却应该是她最后那一刹那的羞涩。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这位拾金不昧的老太太因其知羞涩而不昧良知、因其有良知而不昧金钱的高尚才真正是她令人尊敬之所在。
曾经一位作家说过:“羞涩是良知的产物,羞涩是一种自我控制。害羞也是对外界的尊重,能使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和交流,不至于粗鄙、卑下、猥琐、丑陋,故而,羞涩又是一种创造美的工具”。
如今虽然已远不是要求女人们“笑不露齿、行不摆裙”和要求男人们整天叩头作揖行大礼的封建时代了。但是,破除封建也绝不是没有羞涩和没有廉耻。虽然“封建”是一种腐朽的制度,但是“羞涩”却仍然是人性中最美丽的本质。尤其在当今这个高度物化的时代里,羞涩,这种人类最真性、最本色、最高尚的情感,就更是显得尤为的珍贵和难得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倘若我们当下的“芙蓉”已经不是出自于清水,“雕饰”出来的一切也都失去了天然,那么也就一定没有了它所有的美丽了。换而言之,如果当今天的我们真的都是为了金钱、为了权力、为了物质而忘记或不知道了羞涩的话,很可能也就是我们“粗鄙、卑下、猥琐和丑陋”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