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才发现最好不过一个“玉”字。
玉,汉语常用字,读作yù,最早见于甲骨文,其本义为用丝绳串起来的珍玩宝石,后引申为色泽晶莹如玉之物、形容美好、形容洁白等。
在《红楼梦》中,曹公似乎特别偏爱“玉”字。如贾宝玉,林黛玉,妙玉,林红玉,这些极有特色的人,名字里都有着“玉”这个字。其实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我们无论是看古代小说,还是现代小说,会发现作者塑造人物时都会避免用同一个字来取名,连曹公也在书中借王熙凤的嘴,说出了这一怪像。
书中二十七回,王熙凤看到红玉,觉得她伶俐,便问道:“叫什么名字?”
红玉道:“原叫红玉来,因为重了宝二爷,如今只叫红儿了。”
凤姐听说,将眉一皱,把头一回,说道:“讨人嫌得很了!得了玉的好处似的,你也玉,我也玉。”
曹公如此点名这一特别之处,定是有他的用意。只是可惜后三十回遗散人间,无迹可寻,否则曹公为何要安排这么多的“玉”在书中,便有处可考了。
此回凤姐说,像是得了玉的好处似的。那红楼中这几玉,究竟是谁得了这玉的好处呢?
宝玉之“玉”
先说那似傻如狂的宝玉,他从一出生就受着玉的好处。
衔玉而生,泼天的富贵伴随着他的出生和成长。这贾宝玉生在昌明隆盛之邦,花锦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上有老太太母亲及各路亲戚的疼爱,下至奴仆小厮,无不对他关怀疼爱,悉心照料。
古人常言,玉能消灾。
《红楼梦》中地二十五回中提到:
这是宝玉身上通灵宝玉带来的实在的好处。
而名字里的“玉”字,笔者认为来自于贾宝玉的聪明灵秀。
第二回中,贾雨村认为贾宝玉乃是大仁者,其聪明灵秀之气,则在万人之上。
他怜惜女子。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个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红楼梦》中第三十回中写道那日端阳。
伏中阴晴不定,扇云可以致雨,忽一阵凉风过了,刷刷地一阵落下雨来,宝玉看着那女孩子,头上滴下水来纱衣裳登时湿了。宝玉想道:“这不是雨?他这个身子如何搁得住骤雨一激。”因此禁不住说道:“不用写了,你看下大雨,身上都湿了。”
他怜惜别人怜惜到忘记自己,宝玉爱着女孩子的美,爱着她们的灵动,爱着她们的才情。所以他想把自己也活成了女儿的模样,只可惜世俗不容,只能披着臭皮囊,行走于世事中。他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他的好处。
这是玉带来的好处。
黛玉之“玉”
世外仙姝寂寞林,林妹妹的玉质仙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化人形,竟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密青果为膻,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正因有这些机缘,所以宝玉才会有那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众人第一次见林黛玉时无不赞叹,真是神仙般的人物。所以林黛玉的“玉”质,来自于前生,是别人学不来得不到的。
“玉”带给她的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这是玉的好处。黛玉从小丧母丧父,寄居于外祖母家中。且不论贾家是多大的官爵,但凡寄人篱下,都要看人脸色行事。像黛玉那样的聪明清秀的人,又怎会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一进了贾家,她便处处小心谨慎。性格深处的敏感,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在这个院子里变成了一个矛盾体。她本是为了还泪而来,在孤零零的人间,如同一颗随时会崩裂的珠玉,美丽无暇却不堪一击。
妙玉之“玉”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落陷污泥中。”
妙玉是曹公书中最让人叹惋的女子之一,她是那么高洁动人,可结局偏偏是那么污糟。
那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孤僻的妙玉,结局偏偏是无暇美玉遭泥陷,王孙公子叹无缘。多让人可叹可惜。曹公直接了当地用“美玉”来形容妙玉,词句中难掩对她的赞美。或许在曹公心中,除了“玉”字,再难找出一个字来形容这位出尘的女子。妙玉原是仕宦人家的小姐,自小在玄墓蟠香寺出家为尼。贾府建造大观园,妙玉入住栊翠庵。寻常小厮婆子她嫌他们脏,这种嫌,并非目中无人,而是她孤傲高洁的一种体现,她不屑与俗人往来。这种性子,好似一块干干净净的白玉,受不得一点乌杂。魏子安在他的小说《花月痕》中说:
“宝玉是正面,妙玉是反面,妙玉称个‘槛外人’,宝玉称个‘槛内人’;妙玉住的是栊翠庵,宝玉住的是怡红院。后来妙玉观棋听琴,走火入魔;宝玉抛了通灵玉,着了红袈裟,回头是岸。书中先说妙玉怎样清洁,宝玉常常自认浊物;不想将来清者转浊,浊者转清。”
妙玉的玉,高洁无暇,虽然最终陷入污泥,但玉还是玉,我想,那种高洁和孤傲是不会改的。
这是玉的好处。
红玉之“玉”
林红玉原本在怡红院当差,曹公形容她,
“那丫头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到是一头黑鬓鬓的好头发,挽着个髻,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却十分俏丽干净。”
干净伶俐是她的本色,她的名字里用“红”来配“玉”,因而性子里又多了几分聪明伶俐,还有一分的俗气。
“这红玉虽是不谙事的丫头,却因他原有三分容貌,心内着实妄想痴心的向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宝玉面前显弄显弄。”她也是心气极高之人,却每每受到压制。
第二十四回,痴女儿遗帕染相思。林红玉对贾芸一见钟情,并勇于追求了自己的爱情。或许在四玉中,她没有什么才华,没有宝玉的赤子之心,没有黛玉的玲珑心,没有妙玉的高洁傲岸,但她最终却是四人中最幸福的一个。
她后来或许嫁给了贾芸,离开了贾府,避开了大祸。据考据,在曹公失散的文本中,红玉在狱神庙时时还会出场探望贾宝玉等人,可知她是个知恩图报的。
这是红玉的好处。
玉字的好处,在于干净,美好。无论是宝玉,黛玉,妙玉,还是林红玉,曹公在铺陈纸笔时往往用了这世间最洁净的词句,最灵动的话语,最美丽的场景。
曹公之所以在书中安排这么多带“玉”字的人名,想必是除了玉字,再不能找其他字来替换。玉字的好处,被三人尽得。只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得之深浅各有不同。诸位,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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