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
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
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
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
一曲《听月诗》,不由浮现这样一幅场景:
皎皎月出, 翩翩而行,袅袅嫦娥,盈盈善舞,被柔丝般的云女们簇拥上了天宇,却不舍山海间,才有了这般旖旎传说。
关于嫦娥的神话传说,见于较早记载的是南北朝刘勰《文心雕龙·诸子》引“《归藏》之经,大明迂怪,乃称弈毙十日,姮娥奔月。” 据《山海经·大荒西经》所记“生月十二”的常羲,学者多认为就是姮娥;古音读羲为娥,逐渐演变为奔月之嫦娥。屈原《楚辞·天问》中也曾感叹说:“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例维何,而顾莬在腹?”顾莬,闻一多读为蟾蜍。这么看来,“嫦娥奔月”的传说故事至少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并非是汉代人凭空想像杜撰。
汉代嫦娥奔月画像石拓片,原件于河南南阳市西关汉墓出土。画像中,嫦娥上半身为人形,下身还有四肢和尾巴,正向月亮飞升,月亮里有一只蟾蜍
汉代以来,有关“嫦娥奔月”的故事越发演绎得丰富多彩,故事情节曲折动人,神话色彩也更加强烈。《淮南子•览冥训》中说:“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高诱注:“姮娥,羿妻;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未及服食之,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
《淮南子•外八篇》更有曲折动人、跌宕起伏的的记载:“后羿从西王母处请来不死之药,逢蒙听说后前去偷窃,偷窃不成就要加害嫦娥。情急之下,嫦娥吞下不死药飞到了天上。由于不忍心离开后羿,嫦娥滞留在月亮广寒宫。广寒宫里寂寥难耐,于是就催促吴刚砍伐桂树,让玉兔捣药,想配成飞升之药,好早日回到人间与后羿团聚。”后来有关嫦娥奔月的故事本末,例如张衡《灵宪》、《后汉书·天文志》、晋干宝《搜神记》等书的记载和《淮南子》的说法大体一致。难怪乎李商隐曾有诗感叹:“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莫高窟第35窟,壁画上手托日月的十一面观音菩萨
魏晋六朝到唐代这段时期,人们对嫦娥越来越同情,化蟾之类的古老传说渐渐被遗忘 。古人的想象力极为丰富,对嫦娥奔月的故事又做了很多加工,修饰,关于爱情的凄美着墨更多,使嫦娥的形象与月同美。而嫦娥、灵芝(桂树)、玉兔、蟾蜍、西王母等图像因素逐步凝合,成为了后来典范的嫦娥奔月图式,并逐步演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悠久、最美丽动人、最具艺术魅力的神话之一,为文人墨客所吟咏称颂。也许,这就是后世中秋节拜月风俗的来历吧。
菩萨右手托的月亮里清晰地看到月兔、桂树和金蟾
“神话”一词语源出自古希腊语的“mythos”,意思是关于神祗与英雄的传说故事,是关于人类早期各种思想观念意识的混合体,其中包含着对自然宇宙、人类社会、自身起源等解释。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中指出:“昔者初民,见天地万物,变化不常,其诸现象,又出于人力所能以上,则自造众说以解释之。凡所解释,今谓之神话。”
嫦娥奔月神话正如大多说中国神话故事一样,均“含有丰富的原始文化底蕴,寄托着原始初民的某种社会幻想,并且由于形象自身行为的高尚而具有崇高美的美学特征”。放眼世界,关于月亮的“神话”又何止嫦娥。
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塞勒涅,现存土耳其安塔利亚博物馆
在希腊神话的旧神谱中,塞勒涅(Selene)是第二代天神。她的罗马名字是Luna,满月是她的象征。她是十二提坦巨神(希腊神话中传说曾经统治世界的巨人族,这个家族是天空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子女)中许配里翁(Hyperion)与提亚(Thea)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女儿,也是老太阳神赫利俄斯和黎明女神厄俄斯的姊妹。
塞勒涅在神话中的传统形象是:长有双翼,头顶金色光环,乘坐一辆由两匹神马(一说是牛,取以牛角象征新月之意)拉动的马车在夜空中飞驰,当白昼来临时消失于俄刻阿诺斯中(十二提坦巨神之一,大洋河流之神)。 在古典神话中,塞勒涅与其兄弟赫利俄斯每天轮流驾车从天空经过,形成昼夜交替。塞勒涅头顶的月形金冠照亮着夜空,正是因为有她,夜间才会有明亮的月光。
塞勒涅塑像
在敦煌莫高窟展出的《丝路秘宝——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珍宝展》中,有一件来自贝格拉姆遗址的灰泥制圆盘。一个带有胡子的男性枕着自己的手腕休憩,无精打采,似乎正在做梦,身旁有一个带翼的美女。有研究认为这描绘的就是最著名的是月亮女神与牧羊人恩底弥翁(Endymion)的爱情故事。
《丝路秘宝——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珍宝展》展品
恩底弥翁是一个年轻的牧羊人,他在拉特莫斯山上放牧羊群。这里草场嫩绿新鲜,空气纯净清凉,当月亮升起时,景色异常迷人。恩底弥翁非常喜欢这一切,甚至连晚上都睡在山坡上,俯视这美丽的夜景,然后酣然入睡。
一天,月亮女神塞勒涅在闲逛时发现了熟睡中的恩底弥翁。她不禁被这个年轻人的英俊相貌惊呆了,舍不得离去。于是她每晚都会特地来看他,用手指轻抚恩底弥翁的头发,审视他那俊秀的脸庞。
有一天,塞勒涅不小心弄醒了恩底弥翁,后者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头顶金冠、沐浴在神圣月光下的塞勒涅,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两者相视良久,情愫暗生,塞勒涅深知自己要照亮黑夜的职责,于是转身准备离去,但恩底弥翁伸手拉住了她。恰巧这时候一颗流行滑过天际,聪明的恩底弥翁开口说道:“亲爱的女神,你看那是一颗多么美丽的流星,虽然它一坠地便失去了光芒,但是终究它摆脱了四处漂泊的生命,找到了自己的永久归宿。”塞勒涅听了这番话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美丽的月亮女神又何尝不想有个温暖的居所。
罗马石棺浮雕《塞勒涅和恩底弥翁的神话》(公元3世纪)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于是,塞勒涅找到了神王,恳求他允许自己住在凡间并赐予恩底弥翁永恒的青春与生命,朱庇特答应了她的请求,但仍然要求塞勒涅履行照亮黑夜的职责。之后塞勒涅与恩底弥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生了50个孩子。为了能够在晚上更多地陪伴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塞勒涅与狄安娜及菲碧轮流守夜;菲碧代表新月、赛勒涅代表满月、阿尔忒弥斯(太阳神阿波罗的孪生妹妹)代表弯月——这就是月相的来历。
塞勒涅大理石雕像
每当说起塞勒涅和恩底弥翁的故事,人们无不为塞勒涅对于爱情的执着而钦慕,于是后人都会通过祭拜月亮女神塞勒涅来求得婚姻的幸福美满与家庭生活的和谐稳定。
其实,无论嫦娥,或者月亮女神塞勒涅,人们通过神话故事的传颂,来寄托某种美好的情愫与祝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