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和爱情一样美妙。培根说:"缺乏真正的朋友乃是最纯粹最可怜的孤独;没有友谊则斯世不过是一片荒野。"罗曼·罗兰说:"谁要在这世界上遇到过一次友爱的心,体会过肝胆相照的境界,就是尝到了天上人间的欢乐。"
友情是人生中重要的感情,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人生得一知己是极其宝贵的。中国古代文化中关于友情的故事不胜枚举,而在词中描写爱情却比较晩,大概到宋代才开始。
士为知己者死
较早描写友情的词作有北宋初期寇准的《阳关引》。
塞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朝雨霁轻尘歇。征鞍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更尽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苕溪渔隐丛话》说这首词:"其语豪壮,送别之曲,当为第一。"古代诗词往往有将前人作品加入自己情思另加创作的一体,称之为"檃括"。这首词显然是王维名篇《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变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上阕起句用对仗,烟光之阔,波声之咽,极现出边塞特有之景色。汉乐府《陇头歌辞》云"陇头流水,鸣盛幽咽","咽"字自渲染出低沉的情调。接下来是化用王维诗句,折柳相送是古人风俗,词中加以渲染,"又是轻攀折",再加"黯然"句点明离别后未必能相会的悲凉。情然"二字出自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王维诗中的二句本是含蓄蕴藉的,在词中却被层层剖析出来,情感越转越深。下阕以王维诗换头,感叹欢聚之短、离别之痛。《送元二使安西》被谱入乐,称为"阳关""阳关三叠"。彻,就是尽的意思。末句念及故人离别之后,唯有天上明月可共,伤感之情未言而生。后苏轼《水调歌头》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显然是同一思致。寇准利用了词长短参差的特性,将王维诗的凝练含蓄敷演开来,酣畅淋漓地描绘了与友人依依惜别的场景。诗、词各有千秋,也见岀词体善言情的特质。
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
比寇准稍晚的王观,其《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一词秉承了花间词路旎缠绵的格调,情致却超越了男女相思,表达了友人之间的深情。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东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形容美人眼波如水、眉似远山,几成套语了。但词人偏说"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就显得新奇而吸引人。友人到底去哪里呢?"眉眼盈盈处",既是山水之佳处,亦可理解为是有佳人等待的地方,非常巧妙。下阕换头宕开写景,感叹自己伤春未已,又要惜别的感伤之情。煞尾劝勉之语,让人觉得词人面对友人的离去不只是伤别,还更多羡慕之情。全词清新活泼,很有情趣,难怪王灼说:"王逐客(王观,字逐客)才豪,其新丽处与轻狂处,皆足惊人北宋中期,词的创作进入繁盛期。苏轼作为词史上开风气的人物,他的词不再局限于男女情爱、伤春悲秋,而是拓宽了花间以来的题材,用词来抒情言志。
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南宋晚期,时局动荡,国运日衰。文人士子间的聚散更加频繁,与友人分别之悲痛在词作中多有表现。如牟巘有《渔家傲·送张教》。
病枕逢逢惊晓鼓。那堪送客江头路。莫唱骊驹催客去,风又雨,花飞一片愁千缕。折柳凄然无剩语。加餐更把篝衣护。泥滑篮舆须稳渡。云飞处。亲闱安问应旁午。
牟巘,曾官至大理寺少卿,宋亡后不仕。全词用语质朴,起句"逢逢"即嘭嘭鼓声,词人被清晨催行的鼓声惊醒,不忍前往码头送客。"骊驹"即《骊歌》,已散佚,是离别的歌。离别之时风雨交加,落红偏地犹如愁思千缕。换头处承上阕,仍然写离别的悲凉。"折柳"送别的时候已经无话可说,唯有劝友人保重。"篝"是用火熏衣,"篮舆"就是轿子,要友人注意饮食冷暖,行路路滑要注意安全,普普通通的叮嘱尽现关爱之情。最后一句是要友人在外漂泊,要记得时时问双亲好,"亲闱"指双亲,"旁午"是纷繁的意思,此处即频繁之意。上阕平平,下阕将友人离别时所能想到的种种细细加以叮嘱,质朴之中见醇厚之友情。
莫唱骊驹催客去,风又雨,花飞一片愁千缕
晚宋时期词人对友情的珍重往往与亡国的悲痛拉杂在一起,国恨情愁难以区分。
刘辰翁《忆旧游·和巽吾相忆寄韵》
渺山城故苑,烟横绿野,林胜青油。甚相思只在,华清泉侧,凝碧池头。故人念我何处,堕泪水西流,念寒食如君,江南似我,花絮悠悠,。不知身南北,对断烟禁火,蹇六年留。恨听莺不见,到而今又恨,晛睆成愁。去年相携流落,回首隔芳洲。但行去行来,春风春水无过舟。
巽吾,即彭元逊,是刘辰翁的好友。刘辰翁《须溪词》中标明为彭元逊而作的词就有十一首。
这首词所和彭元逊原词已佚,据题也应该是朋友之间相互倾诉思念之情的作品。起句用一"渺"字,把视角推得很广,"山城"乃指刘、彭故乡庐陵(今江西吉安)。词人将家乡美景历历述之,以引起下一句问,为什么家乡如此令人留恋而你却偏偏只思念华清宫、凝碧池?华清宫、凝碧池这里指代的是唐朝都城,安史之乱时曾被乱军侵占,是耻辱的一幕。这里显然是借古喻今,面对临安的陷落,彭元逊唯有将一腔对故国的热爱化作泪水,流向故乡。
后两句以寒食不用烟火来映衬友人的凄清心境,而词人自己的心绪也如江南纷纷花絮,沉溺在对友人、对故国的缅怀中。
上阕将思念友人和对国家的凭吊巧妙绾合起来,下阕依然借着惜春来抒发对国家的思念。异乡蹇留六年了,每每恨无法听到莺啼之音,真逢春到莺啼,这莺啼之声又反增无限哀愁。现晓"出《诗经,邶风·凯风》,指悦耳的鸟鸣声。煞尾点题,忆及和友人曾一起流落在异乡,现在南北相隔,纵有春风春水,亦无舟相往来,更不能再在一起凭吊临安,无限悲凉,无限怅惘。
去年相携流落,回首隔芳洲
友情词中表现的友情多与名利无关,表达了真心相知、志同道合的知己之情,这在纷繁人世中是最能让人感到温暖的,也是坎坷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财富。人生有知己,就不再那么孤单,前行路上就多了一份亮色,添了几许温情。在人与人目渐疏离的今天,我们还能不能有这样的真情呢?颇值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