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克敬
好像是,人活到五十岁,像道坎儿一样,不想思量也要思量的。我尊敬的贾平凹先生,在他五十岁时,因为心有所想,他写了篇《大话五十》文章,我认真地读了,感觉他是真该“大话”的,而且绝对有“大话”的理由。
不可避免的,我五十岁时,也是想写一段文字,为自己的五十岁作个纪念。但我那时,心里很乱,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又怎样来写?我能像平凹先生那样“大话”吗?显然不行,就是在今天,我的年龄又翻过了五岁,都已累计五十五岁了,我想我仍然不能“大话”。我必须要有这个自知自明,那么我就“小话”一下吧。
我得承认,后世尊为圣哲的孔子,为人生五十岁所设定的命题,绝对是个天才的题目。他说了,“五十而知天命”。那么,何为“知天命”?孔子又天才的没作解释。因此,我在浩若烟海的文牍中,发现了多种多样的体会和领悟。我不能说哪一种体会就好,也不能说哪一种领悟就不好,我感觉每一种说法,都有他的道理,而且也都说得过去。但我还有我的理解的。
那么,我的理解是什么呢?
我找来一幅孔子的画像,手举在我的眼前,和他眼对眼地交流着。我知道画像上的孔子是不能言的,而我面对着他的画像,却也不能言。我担心着我的言语,说出来不合他老人家的意,他会否吐我一脸唾沫?于是,我就只能默默举着他,和我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做着一种持久的对视。我奇怪,对视的时间一久,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在一页薄薄纸面上,活跃起来了。我不敢保证,生前的孔子就长了那么两颗好看的兔儿牙?但在纸面上活跃起来的孔子,却真真切切地生着两颗让人着迷的兔儿牙。
孔子的兔儿牙轻轻地启动着,他对我说,让我不要有顾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真心话。
受了孔子的鼓励,我不再担心了。而且我能保证,我说的是真心话。想想活到这把年纪,还不畅开胸怀说真心话,大概就没有多少机会了。而这,也正是我对“知天命”说的一种解读。
如此说来,人也是真够悲哀的,负累终年,却实在很难真实的活人。
但我却还想说,这又能怪谁呢?可能谁都不能怪的,社会生活原本就是一堆染了色彩的泡沫,五颜六色,很漂亮,也很虚假。
所以,便是五十岁的年纪,要说真心话,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好在我现在五十有五,冒点风险应该是不怕的了。
我冒风险说的话,是我对“知天命”这个天才命题的又一种解读。我以为,人活到五十,所以要知天命,是因为我们的肉体,已经经历了春天和夏天,甚至已经经历了初秋,而步入金黄的深秋了。时间对于每一个肉体,其实没有多少可以忽视的了!如果你有了自己的收成,却还存在遗憾,你就要抓紧时间,把你的遗憾补充起来;如果你有了自己的成功,却心中还有理想,你也应该抓住时间的尾巴,让你的理想更加圆满起来。
这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因为人过五十,可以有效运用的时间确实很有限了。
我正是在五十岁的这一年,在《西安日报》《西安晚报》的工作岗位上,突然天机顿开般想到这么许多,并且认真地回想自己,到这时候还有什么遗憾或者理想?我又自然地想到了文学。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犹豫呢?没有了,我自觉地,奋勇地向我神圣的文学大梦走来了。
但我走得一点都不大方,甚至还有些胆怯,我怕我五十岁的脚步,在文学的路上会走得非常坎坷,也可能走得非常稚嫩,走得要让人取笑的。
因为人生的路,千条万条,哪一条路都比文学的路好走。想想我自己,中学毕业回到农村种地,我很快就熟悉了农业生产的许多技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我生活的村子,哪怕是白了胡子的老人,说起我,也要称赞我是不错的庄稼把式;在地里种着庄稼,我却又自学着木匠的手艺,也不是正式拜了师傅的学,完全凭着自己的悟性,先在家里给人成批地做蜂箱,钉蜂架,慢慢地做着,就开始打制娶媳妇嫁女要的描金箱子和板柜了,更进一步的,我还学会了做风箱和打架子车,这样两种木制作品,是最见一个木匠功夫的,我仍然可以豪迈地说,在我生活的那一方天地间,因为我做的风箱总是气足,而我打的架子车又都劲儿訇,所以要比别的匠人多卖几个钱!我后来还做了一段财务工作,下来又做了一阵新闻工作……什么样的事情做起来,只要有心,善于用心,其实都是不难做到的。而文学,似乎不是那么容易,便是有心,也真正的用了心,结果也不一定就好。
我就有这样的经历,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曾十分醉心于文学的创作,虽然也可说小有成就,但我的付出,与那样的小成就是远远不能相称的。
忽然地到了五十岁,再一次扑到文学创作的道路上,我熟悉和要好的几个朋友,都很惊讶我,放着舒服自在的日子不过,给自己找罪受吗?
当然也有朋友是支持的,对我重新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给予了热忱的支持和帮助。
我在这里想要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我感谢我的朋友,不论是怀疑我自找罪受的人,还是大力支持帮助我的人,正是他们的怀疑,和他们的帮助,让我的脚重新踏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后,一步步走得特别的踏实,特别的坚定,我知道,帮助是一种支持,而怀疑更是一种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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