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西学东渐、思想开放,各个学科诞生了一大批学贯中西的大家,即使是最具中国古典风范的中文也开创了很多学界新风,且不说新诗、白话文这种翻天覆地的革命,一些写作技巧上的改变也让人耳目一新。各种新奇的比喻是当时作家的才华展示,其中最有名的二位莫过张爱玲和钱钟书了。
张爱玲的身世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详,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所以自小她的英文就很棒,上学时还就读于教会学校,母亲出国留学等等更让她接收了很多新的思潮,也让她思维开阔、对各种意象随手拈来。所以人们都惊叹于她文章中的天才比喻,每一个都妙不可言,令人击节赞叹。
张爱玲
……【张爱玲绝妙比喻】
最知名的当属《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一个男人的一辈子都有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了,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本文还有一段比喻也是惊为天人:(振保)蹲下地去,把瓷砖上的乱头发一团团拣了起来,集成一嘟噜。烫过的头发,稍子上发黄,相当的硬,像传电的细钢丝。他把它塞到裤袋里去,他的手停留在口袋里,只觉浑身燥热。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描写葛薇龙见到乔琪的那一句极为经典: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
她在《色·戒》这篇小说中比喻不多,但有一句却也能让人过目不忘:一种失败的预感,像丝袜上一道裂痕,阴凉地在腿肚子上悄悄地往上爬。这是形容王佳芝当时等人时的那种心情。
《连环套》中对照片这种新生事物的比喻,巧妙的令人嫉妒: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惟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的瓜子壳。
钱钟书
如果说张爱玲的比喻还有点受限于女性视角和自身阅历的话,那钱钟书先生凭借其深厚的学养、广博的社会知识和丰富的想象力,用各阶层特有的实物创造了大量令人称绝的比喻,比张爱玲的比喻范围更大、形象更多样,真不愧于他喻苑巨擘的美誉。
……【钱钟书绝妙比喻】
说起他的代表作《围城》,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定是这一段比喻:(描写鲍小姐穿的少)有人叫她"熟食铺子",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
《围城》中的沈太太是这样的:她眼睛下两个黑袋,像圆壳行军热水瓶,想是储蓄着多情的热泪。
而对方鸿渐不情愿吻苏文纨这件事,这是他的精彩描述:这吻的分量很轻,范围很小,只仿佛清朝官场端茶送客时的把嘴唇抹一抹茶碗边,或者从前西洋法庭见证人宣誓时嘴唇碰一碰«圣经»,至多像那些信女们吻西藏活佛或罗马教皇的大脚指,一种敬而远之的亲近。脑洞开的简直令人发指。
还有这样短小精悍的比喻,像极了今天的段子手:
※ 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年轻女人的地方:话多。
※ 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接近,蜘蛛就要挂网。
※ 那不生效力的机关枪声,好像口吃者的声音,对天格格不能达意。又像咳不出的痰来干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