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日熏风暖,古时起便有陌上赏花的习俗,根据节令来算,三月的主花神应是桃花,诗词曲赋中数不清的“人面桃花相映红”,而现代人更趋向于游赏樱花。
林芝桃花 | 王继东
本以为樱花在古代不算流行花卉,翻阅资料却发现,樱花早在秦汉时,便在宫苑中栽培,到唐时,樱花已成为极普遍的庭院花卉,日本节度使将樱花带回国中,才有了今日大批量中国游客赴日观赏樱花的盛况。
明朝宋濂的《樱花》便写道:赏樱日本盛于唐,如被牡丹兼海棠。恐是赵昌所难画,春风才起雪吹香。
虽然樱花的品类繁多,但诗词中的樱花主要分观赏性栽培樱花和野樱花——山樱。
唐诗宋词中所常提起的樱花多有“樱桃花”“山樱”,其实这二种都为山樱,属于野樱花。
根据孟诜本草纲目的记载,因樱花肖似桃花,故又叫“樱桃”“李桃”。张籍所写“昨日南园新雨后,樱桃花发旧枝柯”说的便是山樱花。
白居易有:“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白居易有文人雅趣,将野地中山樱花移到自己的园中来观赏。
而其他宫词中所提到的樱花,大多数是栽培樱花。
樱花和桃花虽是同一花季,但桃花花期短于樱花。早樱接着春寒料峭,“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晚樱则能延伸到四五月的“清明暖后”。如李商隐这首著名的无题诗: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归来展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
樱花没有桃花丰富多彩的象征性,譬如婚嫁、薄命,指代“桃花源”,樱花在诗词中的意象多用于表达爱情、青春、灿烂。
如张籍《吴楚歌词》:“庭前春鸟啄林声,红夹罗襦缝未成。今朝社日停针线,起向朱樱树下行。”热闹的春社日,女子的红罗衣还未做好,便放下针线,去看那春庭花鸟与朱红的樱花。
又如李煜的《谢新恩》:“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此时樱花所代表的即是爱情与青春,以樱花开篇,全词写尽了女子的愁容憔悴。
我比较喜欢的一首樱花词,不算著名,来自况周颐的《咏樱花》:
倚珍丛,落日掩首海云东。锦织鸾情,粉含蛾笑,总愁侬。玲珑。占春工。酥搓蕊破一重重。绿华旧日吟赏,驻马何似少从容。阆苑环佩,琼林冠冕,后尘五等花封。算神州载得,西指槎远,何处相逢。说与俊约仙蓬。江树玉秀,绮绾岸双通。餐英侣,饭抄霞起,饼擘脂融。吊惊鸿。画舸泪雨,繁花烛转,记省番风。殢莺浪蝶,岛日町烟,眼底著意妍浓。舜水祠环绕,凭香艳绝,映带贞松。怪底星幡未改,付花狂、絮舞暗尘中。剧怜画省翘冠,翠娥亸鬓,春好人知重。甚醉乡、容易韶华送。风雨横,多少残红。剩倦吟、暮色帘栊。又芳节,茜雪照春空。作神山梦,琼枝在手,俯瞰鱼龙。
《谢新恩》寂寞寥落,写樱花写的如泣如诉,而《咏樱花》有几分像章质夫与苏轼对吟的杨花飞舞。
这樱花也似主花神桃花一般占了春光大半,重叠的花瓣落英缤纷,带着无穷的生命力,风起,便大卷花云,裹挟着霞雾一般的重瓣,疏狂浓意,定要叫这春光看它个毫不逊色。
这句“作神山梦,琼枝在手,俯瞰鱼龙”以我所观,算是描写樱花中比较“重头”的了。若不是周颐本人不甚著名,且词中包含大量生僻字,这首咏樱花的词绝不会被掩盖在漫漫词海之中。
初步了解了我国古时诗歌词曲中的樱花,便知道樱花并非是日本的专属,而赏樱也并不一定要去日本。虽然日本培育的杂交品种樱花极为闻名,但我国江南地带的樱花也绝无逊色。
无锡鼋头渚的樱花定能满足“十里樱花十里尘”的期许,樱花开遍山隈与水隈,“轻烟冉冉绛初匀”。
无锡鼋头渚樱花 | 蓝风摄影
南京鸡鸣寺的樱花则充满古意,站在春雨楼头,看樱花烂漫、游人相携手,仿佛宋时,繁荣街市,客游如织,粉云堆砌,美不胜收。其他赏樱地点还有西安青龙寺、武汉珞珈山等。
鸡鸣寺路樱花大道 | 葛宏军
在这般春意浓稠的时节,经历了漫长恼人的雨季,还是出门去看那衣香人影,樱花溶溶吧。
撰文:奇妙丸
编辑: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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