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之前读过路遥的一篇文章,题目叫《早晨,从中午开始》。就是说这些文学家通常喜欢熬夜,不管是写作还是发呆,都是在深夜,也从侧面反映他们晚上都睡不好。他们的大脑非常兴奋,白天的兴奋还不足够,晚上也不舍得休息。
没有办法,就只好一个人披衣坐起,在庭院里徘徊。四周人们都安睡了,只有他自己静静地感受这份安宁。心中也开始想起这人生的经历,抒发人生的感慨。
苏轼就是一个夜猫子,很多经典的诗词都是在他夜不能寐的时候写成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写于夜间突然醒来,《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撰写于孤独的中秋夜,更不必说因为“夜饮东坡醒复醉”而被书童拒之门外的《临江仙·夜归临皋》了。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半夜里睡不着,却经常有非常经典的宋词产生。比如今天我们谈到的这一首宋词,就是其中的经典之作,仅仅是开篇的五个字就超越了很多作品。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首宋词就是苏轼的《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写于他被贬黄州之时。苏轼少年成名,不到20岁就高中进士,前方的道路看似一片平坦。但是后半生极为不顺,经历了乌台诗案之后更是险些丧命。此后被贬黄州,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连基本的吃穿都成了问题。
人生当中遭受如此的变故,如何不让他夜不能寐?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夜晚,他实在无法安睡。只能披衣坐起,在庭院里徘徊,看到天边的景色,写出宋词名句抒发心中苦闷。
非常庆幸的是,他在诗词当中找到了慰藉。而且在这首宋词的一开篇,就是经典之句,哪怕是只有五个字就非常的传神,描绘出了诗人当时所处的环境。“漏断人初静”之时,也就是到半夜的时候了,诗人看到“缺月挂疏桐”,弯弯的勾月悬挂在疏落的梧桐树上。
“缺月挂疏桐”这五个字非常的经典,描绘非常传神,也奠定了全词凄冷的氛围。“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夜晚,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苏轼一个人的孤独地走来走去,甚至连影子都变得缥缈起来。
一向旷达的苏轼,此时心境是悲伤的。“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他非常渴望有人能够理解他,有人帮他分担这种悲苦。但是很遗憾,这样的人生经历只能他自己承担起来。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挑遍了寒枝也不肯栖息,甘愿在沙洲忍受寂寞凄冷。词人以象征手法,匠心独运地通过鸿的孤独缥缈,惊起回头、怀抱幽恨和选求宿处,表达了作者贬谪黄州时期的孤寂处境和高洁自许、不愿随波逐流的心境。
这首词的境界,确如黄庭坚所说:“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
唯有半夜一个人的行走,一个人的思考,才会有如此惊艳的作品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