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工作两台戏:计划生育、宅基地,这都是老皇历啦。现如今的农村,农民种粮不交税,政府反而给补贴;计划生育、土地都立了法,规了范,老百姓心底儿清,肚里儿明,不怕谁糊弄,弄不好就是三个字:“我告你”。那你说农村啥事最难办?啥事,拆迁呗。建设新农村得整齐划一,不拆迁咋行?修路、架桥不拆迁不行,办厂、建校不拆迁不行。千难办,万难办,拆迁工作最难办;头排哭,二排笑,三排哭着没扒到,四排五排看热闹。你要说,谁谁谁觉悟得不得了,那他是没遇着拆迁事儿,拆迁拆到谁头上,谁都不利量,不信你试试。
这两天,靠山镇罗家庄村支书罗天成就遇着麻烦事儿,急得他是吃不好,睡不香,蚂蚁爬到热锅上,坐卧不安。咋啦,还不是为拆迁嘛。年前,罗天成随镇上的书记、镇长上内乡、去南阳、跑郑州,求爷爷,告奶奶,来回七八趟,费了好大劲儿,总算把村里蛤蟆沟那800亩土地整理项目给争取下来啦!老天爷光神呀,国家一下儿给拨了80多万块,要在蛤蟆沟打井、修渠、扩路,建成旱能浇、涝能排的高产田,这真是天上掉馅饼、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呀。谁料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偏偏遇上了于有才这个“犟倒筋”,死活不肯拆迁。大集体那会儿,村里在蛤蟆沟中间打了眼机井,井上盖了三间小瓦、土打墙的看井房。后来机井报废了,于有才多少会点阴阳宅,他说机井房地理位置好,坐北面南,头枕龙头山,脚蹬凤尾坡,四周象个圈椅子,房子在中间,是大福大贵之地。本来别人看不上,于有才又想要,村里就三分不值二分卖给了他。你掰看这个于有才犟是犟,可心里做事儿,几年功夫东扒扒,西挖挖,宅子扩了一倍多,前种树,后种菜,日子过得怪自在。可现在土地整理项目区内,国家有规定,不能有房,不能栽树,于有才不搬迁,工程就无法开工。过罢年就开始做他工作,好话说遍就是不搬。要说这个于有才,可不是个善主,前几年抗过提留,顶过税收,逃过计划生育,村组干部提起他就头痛。说轻了他不递腔,说重了他给你瞪眼,你碰他一下,他就地发踹,赖你把他打出了病:什么高血压、心脏病、美尼尔氏症外加十二指肠溃疡,临死非拉个垫背的,还扬言说:村里敢扒他房,他就不活啦。他老婆儿是个明白人,为这事没少劝他。他倒好,骂他老婆儿是内奸、家贼,气得他老婆儿住闺女家看外孙去啦。于有才一个人住在机井房里,说是要坚守阵地,誓与井房共存亡。遇到这号儿人可真是屁股上坎盆――没门儿。眼瞅着下个月市里要组织验收,到目前还没有一点进展,你说急不急。今儿早上镇长打电话过问拆迁事儿,给罗天成发了狠话:限三天,再不拆迁,要动他的位置,摘他的帽子。罗天成是连续三届县里的功勋村支书,再任一届就可享受副乡级待遇,这大好前程眼看要毁在于有才身上,罗天成是越想越气,越气心里越急。这时候,天成的爱人李改花从厨房过来,看看天成着急的样子,心痛地说:“看你那样儿,脸枯皱的跟核桃壳儿一样,给,吃炸酱面。”说着,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炸酱面放在天成面前的桌上。 “吃啥炸酱面,我这儿正作难呢”。天成不耐烦地把面条推到一边。“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平时看你能耐还不小,就一个于有才能把你难倒?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你就别叫罗天成了”。“我不叫罗天成,叫啥?”改花笑道:“叫啥,骡子毬呗。”“去去去,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不给你一般见识”。罗天成话刚落,改花就不服气地说:“女人家头发长不假,可头发长不一定见识短,于有才这事离开俺还真不沾哩”。“哼!掰(别)吹大话,你能有啥主意”。改花一笑:“那你先吃着,我说着,管叫你眉头舒展,心里头舒坦”。就这样,天成吃着炸酱面,改花凑在天成跟前小声咕囔着,直说得罗天成不住地点头,一碗饭下肚,再看罗天成那脸是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天,笑眯眯,喜滋滋,声音也软软的,甜甜的:“改花呀,你晚上多炒俩菜,我让包咱村的候镇长过来再合计合计”。改花说:“这事儿还离不了村里何半仙,那何半仙的工作咋做?”天成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他那儿工作我去做,成天不务正业,装神弄鬼,两个儿媳违犯计划生育都还没处理呢,捏他娃子就象捏糖人一样,没一点问题”。
说话间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于有才从他那破机井房里出来,老远看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在蛤蟆沟转悠。这个人在洼里走走,到坡上转转,东瞅瞅,西望望,还时不时扳着手指头算算。站在房前的于有才看了很长时间,弄不明白这个人在干啥,看长相高大利量白,不同一般人,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问道:“同志,转啥哩”。中年人看着于有才笑笑:“你就是这屋的主人?” “啊!”“贵姓?” “免贵姓于,叫个有才。”“于大哥贵庚?” “不才,虚度58。”“好哇,老哥。” “好个屁,宅子都保不住啦!”“我说的就是你的宅子好。不瞒你说,我是个周易理论爱好者,特别喜欢阳宅研究,今天路过此地,看到你家宅地的位置出奇的好,就停下来观察了一番,你看后有龙头山依靠,前有凤尾坡装点,整个蛤蟆沟成环形,象一把财神爷的椅子,你这宅地又正好处在沟的中间,自然形成了前低后高,前窄后宽的状态。俗话说:宅地前低后高,进出英豪,前窄后宽,富贵如山。你这是外土生内金,男女长寿,夫妻和谐,儿孙满堂,子孝孙贤,富贵荣华之地呀!好宅!好宅呀!”听着中年人的话,于有才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脸上的皱纹都笑在了一起,忙掏烟点火,连声说:“是呀,是呀,你说的真准,好几个阴阳仙儿都这么说,我们村的何半仙也是这样说的,他还说蛤蟆沟中间这块高,就象是一个老鳖爬在这儿,我这房子正好在鳖盖上。哼,给个金山我都不搬”。“不过”,中年人附身又看了一番,摇摇头,加重语气地说:“可惜呀”,看着中年人惊讶的神态,于有才急忙问道:“你快说咋啦?”“看透莫说透,不说啦!不说啦!”说着转身就要离去。于有才急忙上前拦着,好话说了一箩筐,就差没有下跪了。中年人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村有个会掐会算的能人?”“对,叫何守运,人送外号何半仙”。“他说你盖在鳖盖上?”“是。” “这就对了,何半仙此言有理,书上说宅以地形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主发,千年王八万年龟,你这个地形似龟,卧在这八百亩蛤蟆沟的正中间,确实是难得的富贵之地,可老兄别忘了,啥宅子都要以泉水为血脉,没有血脉,就没有皮肉,更谈不上主发。你这宅地,哪儿都怪好,就是有些浮,说白了就是缺水。宅前有流水称之青龙,左右有水谓之朱雀,虽说你地形好,但没有水,一切都白废,也就是说呀,八百亩蛤蟆沟,中间卧个死王八,王八也叫鳖,死鳖上住个姓于哩,那还得了”。听了中年人这一番话,于有才那张老脸由黑红到黑青,青里还泛着白色,心里就象是腊月天吃了个冰淇淋――洼凉洼凉呀。中年 人看于有才那样,急忙说道:“看,我说不说吧,你要叫我说,老兄多保重,我还要到镇上办点事。”说着转身下了沟底,顺着大道向镇上走去。
中年人走后,于有才半天才缓过神来,心想:这个外地人是不是胡巴子抡哩,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我再找何半仙问问。那一年我那头老莽欧(方言,意为牛)丢了,我找人家何半仙算算,他让我朝正北方向找,结果,不出三里地,欧(方言,意为牛)正在阳坡上啃草呢。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何庄离于家也不过里把地,转眼间于有才就到了何半仙门前。正好何半仙在家,一见有才来了,起身迎到门外。于有才心里有事,没等坐稳就急忙说道:“老何,我找你有事,我那宅子……”“你不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哩”。何半仙打断于有才的话说道:“前两天,我上镇上赶集,回来打你那儿路过,你不在家,我又看了看你那宅子,犯忌呀!你姓于,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木命,木水相生,木火通明,看风水,首先要看水口,依次看野势,山形、土包,宅子四周如无溪溏,当为池井,木、火相遇,不免相克,不是木克土,就是火克金,金克木,由此下来不是六煞祸害,就是五鬼绝命,克阴就是伤女人,克阳则伤男人,老弟不妙啊!”“啊!你说咋整”。“办法倒有两条”。“你快说”。“一种是搬走”。“我不想搬”。“那就必须抓紧,立马摆治”。“咋摆治?”“主要是解决一个水字,水是济宅之宝。我给你说个方,你要记准了,谁也别让知道,否则,就不灵了!晚上子夜三刻,你在房子四周挖四个大坑,记住后墙那儿要大点,灌满水,连续三天,三天后就平安无事啦。地善即苗茂,宅善且人荣”。听到这儿,于有才心里暗自高兴,这摆治着容易,我家房后有个小渠沟,长年水不断,我给它堵住,扒个口,水就自然下来了。对,今儿晚就摆治。告别了何半仙,回到家坐等到子夜三刻,月挂枝头,于有才掂个大铁锹,来到离房后不到五十米的小渠边,吭吃吭吃用土把渠沟堵了个严严实实。不放心,又多铲了几锨,在上游开了个口,不一会渠水就顺着那口子流到了于有才的后墙根儿,又顺着挖的引水沟流到了四周的坑里,水顺着房子转了一圈,灌满了四周的大坑,坑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就象是四个装满白花花银子的聚宝盆。看着摆治就绪,大功告成,于有才心里一阵欢喜,回到屋里对着县衙老酒的瓶口猛灌一阵儿,然后躺在床上,哼着宛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见那雪白的银子直往那怀里钻。谁料想后半夜,一声炸雷过后,倾盆大雨飘泼而下,于有才被雷惊醒,大喊一声不好,从床上翻身下来跑出门外。只见那渠水被堵死后,山上的滚坡水,渠沟里的水,再加上雨水几股水混在一起,打着倒脚直往于有才那房子冲来,眨眼间后墙半截子泡在水里,上面的土哗啦啦直往下掉,眼瞅着前墙向前斜,后墙向北歪,东西山墙向两边倒。咋你说那房子都跟泥糊的一样,恁不结实,说倒就倒啦。这你不知道,过去大集体建的机井房,顺着地起墙,叫干打垒,上下难找一块砖头头儿,雨下那么大,连泡带冲,不倒才怪呢!于有才傻站在雨地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中意的机井房顷刻间倒塌在雨地里。正在这时,支书罗天成带领村组干部和党员及时赶到,不一会儿功夫搬的搬,抬的抬,把机井房的东西连同于有才安置在村部的会议室里,找来干衣服给于有才换上,又熬了碗姜汤让他服下。正在这时于有才的老婆儿也闻讯赶到了村部,惊魂未定的于有才看着妻子流着眼泪说:“孩他娘,咱那个家没有啦,那可是个风水宅地呀!”他妻子安慰道:“孩他爹,别哭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信那算命的胡扯八咧的,蛤蟆沟那机井房孤门独户,当不当,正不正的,我早就住够啦!下一步咱也学一学娃儿他二舅,再盖就往那公路边上盖,既好看又方便还能做生意,样式就照着那小别(野)盖!”“哈哈哈……”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走进了一位高大利量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于有才回头一看,惊讶地说:“你不是……”。支书罗天成在一边说:“这是镇上包在我们村指导新农村建设的候镇长”。候镇长意味深长地说:“我是谁,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当新农村建设的绊脚石。蛤蟆沟土地整理项目实施后,土地连成片,梯田绕山转,岗顶再建个提灌站,旱能浇,涝能排,驴吃碗豆现得力,子孙后代留实惠,这是件大事、好事,你一个人给弄砸了,坏了大伙的好事,老百姓能依你,子孙后代都骂你,老天爷都要惩罚你呀。”一番话直说得于有才羞愧不已。候镇长接着说:“你家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刚才我和天成商量了一下,一是在规划区内给你优先解决一份宅基地,二来在上级划拨的救灾款中给你家解决三千块帮助建房,这三嘛你两口子身体不好,暂时又没个住处,我和镇办的化工厂联系好啦,你老两口给厂里看个大门,扫个卫生,每月千把块,既解决了住的问题,又增加了收入,你看中不中?”候镇长话音刚落,有才老婆儿就抢着表态:“中!中!咋不中?明天就去!娃他爹,你个老鳖孙,还不赶紧表个态”。站在一边的于有才愣了半天,直鳖得脸红脖子粗才说道:“谢谢候镇长。”此时此景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这正是:
建新村,打硬仗,兵来将挡;
促和谐,造家园,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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