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咱这儿也得说一句,历史上有所谓的‘元嘉之治’;客观的说,元嘉早期时,刘义隆不仅整人,也整事儿。像劝课农桑、整饬吏治,提倡节俭,减免赋税这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儿,刘义隆也做了很多;因此至少在元嘉早期,江南经济繁荣,百姓富足。
但是到了彻底搞定刘义康这会儿,刘义隆已经做了22年皇帝。
22年下来,刘义隆变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锐意进取,艰苦朴素的年轻皇帝了;也开始变的骄奢淫逸起来——
就在刘义隆计划收网,抓捕刘义康一党的时候,这哥们儿忙里偷闲下令开挖玄武湖,并且打算在湖中建造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山’;与此同时,刘义隆又下令重修了华林园,建造了一系列供自己休闲娱乐的设施。按史书记载,这段时间,刘义隆“内起山苑,穷侈极丽,役使百姓,江南苦之。”
老话儿说的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刘义隆的榜样示范作用‘激励’下,整个刘宋朝廷很多显要生活越来越腐化。
此情此景,刘宋朝廷上有识之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屡屡上书劝谏;但是刘义隆对这种情势却很满意;大家都去享受生活,自然就无心威胁他的皇位。
但是,这哥们儿显然想多了;俗话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有这剂猛药刺激着,刘宋朝廷该内讧还接着内讧——
审结刘义康一案后,刘宋朝中除了刘义恭外,最有权势的有两个大臣,分别是何尚之和庾炳之。
何尚之咱们前面说过,那是‘小一辈儿’革命家;那这位庾炳之是什么来头?
庾炳之,字仲文,颍川鄢陵人;看过拙文《乱世三百年——闲话两晋之五胡乱华》的兄弟估计会对一个人有印象,此人名叫庾冰,是晋成帝司马衍时代朝廷的话事人;司职司空,位居三公。对,此人便是庾炳之的曾祖;庾家打那代开始,代代高官,庾炳之的爷爷,曾是广州刺史,他爹任东阳太守。
不过这个家室没给庾炳之带来特别大的现实利益,小庾同学出道,可以说默默无闻,据据《宋书 庾炳之传》记载,“(庾炳之)初为秘书、太子舍人。”换句话说,庾炳之开始的时候,干的是陪太子读书的活儿。这个活儿,老实讲,有潜力,但没有实力;有飞黄腾达的可能,当然也有人头落地的风险。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庾炳之出宫任官,先给刘义康当过主簿;后给刘义宣干过谘议参军;一段时间还客串过远支皇族始兴王刘濬的司马;虽说这几个职位都没有实权,但是这几次跳槽,给庾炳之积攒了不少不错的人脉(看看这几个人名儿,小伙子可是一直游走于皇室贵戚之间。)
除了长袖善舞,周旋于王公贵胄之外,不得不说庾炳之眼光不差,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着,他攀上了刘义隆的高枝儿。还记得咱们之前说过,刘义康、刘湛合起伙儿来挤兑殷景仁的事儿吗?殷景仁告病在家不上班,但始终没跟刘义隆断了联系,这里边儿替刘义隆和殷景仁来往奔走,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庾炳之。
但是,这还不是庾炳之牛逼的地方;这位大虾真正牛的地方在于,刘义隆、殷景仁和刘义康、刘湛之间的暗战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庾炳之却能跟两边儿同时保持良好的关系,而且斗争的双方还都知道庾炳之跟对方不错!
这你就不得不佩服这伙计情商之高。
这次斗争的结果,咱前面说了,刘义康被放逐,刘湛掉了脑袋;之后,庾炳之由幕后走到台前,被刘义隆任命为侍中、吏部尚书,一时“内外归附,势倾朝野”;赚了个盆满钵满。
然而,‘势倾朝野’之后,这伙计的本色也就暴露出来了,按史料记载,这伙计有几个特点,第一个,贪,忒特么贪了,而且还是那种不要脸的贪法儿!
那位说了,这伙计有多贪,值得你这么咬牙切齿的说?
呵呵,说几个好玩儿的事儿——
庾炳之身为刘宋朝廷的组织部兼人事部部长(吏部尚书),自然掌握了很多官员的命运,求他的人很多,巴结的人更多;这里边儿有自愿的,当然也有那不情愿的。
《宋书 庾炳之传》中有这么段话,“虞秀之门生事之,累味珍肴,未尝有乏,其别外贡,岂可具详。炳之门中不问大小,诛求张幼绪,幼绪转无以堪命。炳之先与刘德厚殊恶,德厚自持琵琶甚精丽。遗之,便复款然。市令盛馥进数百口材助营宅,恐人知,作虚买券。刘道锡骤有所输,倾南俸之半。刘雍自谓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送甘蔗,若新发于州。”
这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有个叫虞秀之的人以门生之礼侍奉庾炳之,每每送去美味珍肴,从来没有缺过;庾家门内大小事都交给一个叫张幼绪的官员打理,搞得这位官员苦不堪言,与“家奴”无二;有个叫刘德厚的官员为了与他释怨输好,送上家藏的精美的琵琶;有个叫盛馥的官员送庾炳之造屋的建材,还刻意为其掩饰,伪造虚假买卖的票据;有个叫刘雍的官员待庾炳之如同自己的亲父,盛夏送去甘蔗,新鲜如同刚刚从地里取来的;更有甚者,有个叫刘道锡的官员向他行贿,竟拿出自己年俸的一半。
这些人送钱送东西,就是为了买官;那个被庾炳之使唤如“家奴”的叫张幼绪的官儿,有一次对朋友发牢骚,说“吾虽得一县,负三十万钱”,我虽然得了这么个职位,那可是欠了三十万钱债的!
这其实好理解,毕竟那些东西都是硬货;收也就收了;也就不值当哥们儿咬牙切齿的说了。
但是下面这事儿,如果不是记载在煌煌正史中,你都不敢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同样是在《宋书 庾炳之传》中,“荀万秋尝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主人问:‘有好牛不?’云:‘无。’问:‘有好马不?’又云:‘无。正有佳驴耳。’炳之便答:‘甚是所欲。’客出门,遂与相闻索之。”
这段话的意思是,有个叫荀万秋的官儿去见庾炳之,正好庾家有一个姓夏侯的客人,见有人来,便起身告辞。庾部长问人家这客人,你有好牛吗?客人回说木有,又问,你有好马吗?客人说也木有,家里就有一头不错的驴;庾炳之说,我特么就喜欢驴,把你那驴给我吧。
堂堂副总理级别的的高官,问人家要驴!听着都新鲜。
您以为要驴就算完了?
告诉您,当时天底下就没有庾炳之不好意思要的东西。
“刘道锡云是炳之所举,就道锡索嫁女具及祠器,乃当百万数。”
刘道锡,就是上文说的那位拿出年收入的一半孝敬庾炳之的那位官员,他就碰上这样的糟心事儿,庾炳之问他要他女儿出嫁的嫁妆,和他们家祭祀用的器具。
够奇葩吧。
还有呢,除了贪;庾炳之还极其没修养,喜欢爆粗口。
“(庾炳之)兄登之为谢晦长史,炳之往省之。谢晦位高权重,朝士莫不加敬,炳之独与抗礼,时论健之。”
庾炳之的哥哥当时任权臣谢晦的长史,庾炳之有次去看他哥;那会儿谢晦位高权重,满朝大臣都对其礼敬三分,唯独庾炳之不屌他,说话喜欢呛着来!
这是对大官;等他自己当上大官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炳之为人强急而不耐烦,宾客干诉非理者,忿詈形于辞色。素无学术,不为众望所推。”
庾炳之遇事,不等别人说三句话就不耐烦了,喜怒形于色,张嘴就开骂;极没教养,威信不高,不能孚众。
最有意思的是,这货还是个严重的洁癖患者:“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
兹要是有官员到他们家做客,聊的差不多,人准备告辞时,乐子来了,客人前脚儿还没出门儿,庾炳之就连声催促家人拎着桶,过来洗刷客人坐过的地方。
这也让人太难堪了,您想想,如果您碰上这么一位,你屁股刚离开凳子,他那边儿就让人拿着抹布,把你坐过的地方擦的像镜子一样亮,您会是啥心情?
一个吏部尚书,国家的主要官员,不仅大肆接受贿赂,而且修养极差,经常侮辱漫骂来访的官员,您想庾炳之在朝野中会是啥口碑。
终于,在一个看似很小的事情上,庾炳之栽了跟头——
《宋书》中的原文是这样的,“炳之请急还家,吏部令史钱泰、主客令史周伯齐出炳之宅谘事。泰能弹琵琶,伯齐善歌,炳之因留停宿。尚书旧制,令史谘事,不得宿停外,虽有八座命,亦不许。为有司所奏”
这事儿出在元嘉二十五年,也就是公元448年的一天,这天庾炳之请假回家,他手下有两个官员有事儿找他,单位没看着,这俩官儿就跑到庾炳之家里去找他了。
这俩官儿,一个是吏部令史名叫钱泰,另一位是主客令史,唤作周伯齐;二人多才多艺,钱泰弹的一手好琵琶,周伯齐长了一副好音道。正事儿谈完,庾炳之就说,那啥,别走了呗,你们俩一个弹,一个唱,咱们乐呵乐呵!这一乐呵,时间过的很快,天黑了;庾炳之就说,那就都别走了,就住我们家吧。
领导既然赏脸,那就住呗,这两位可就住下了。
但是,这是个严重违纪行为。
因为这两位都是令史,他们的岗位职责是要掌握机密档案的;按照当时朝廷规定,这个岗位的人,严禁在外留宿。
这事儿,被人抓住了;一封弹劾信便递到了刘义隆的案头;弹劾庾炳之的人,是何尚之。
何尚之上来就给庾炳之扣了一顶大帽子,他说皇上,这事儿您得管,朝廷有制度,令史掌握档案机密,不得在外住宿;现在庾炳之明知故犯,这是其罪一也;庾炳之结交掌握机密的官员干什么?他这是要结党营私,已经不仅是违反制度,就差要谋反了,这是其罪二也。这么看,他比范晔操蛋多了。
刘义隆看完折子之后笑了,不至于吧,不过是玩儿的晚了点儿而已,不至于、不至于!他就打算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刘义隆打算算了,何尚之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庾炳之;看刘义隆无意处理,何尚之继续翻腾庾炳之的老账;庾炳之本来屁股就不干净,做人又不咋地,想找他的麻烦,不要太容易,很快,何尚之第二封折子又上来了,这里边儿何尚之又给庾炳之填了三大罪状——
其一,公役私用。庾炳之常年占用尚书省公务猿给他们家干活儿,这些人工资是朝廷发的,但干的却是庾炳之的私活儿。
其二,受贿。庾炳之家里有大量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而且您可以查查庾炳之的消费水平,再对比他的收入状况,他那么多钱从哪儿来的?
其三,越权。庾炳之是吏部尚书,却不安心本职工作,经常跟太尉抢权;太尉自己都说,“庾炳之毫无共事之体,凡所选举,皆出己意,事后方让太尉知晓。炳之以虞秀之作黄门,太尉坚持不可,才作罢。太尉近日与炳之短札,将以刘德愿之子为州西曹,炳之却启用其为主簿,随即告知德愿,德愿便谢绝太尉。炳之前后卖恩,何止于此!”
这次上书,何尚之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发动了一批官员,集体弹劾庾炳之。
这下刘义隆也不敢和稀泥了,好吧,既然你们觉得庾炳之操蛋,那就调任吧,撸了他的吏部尚书,转任丹阳尹。
这就是缓兵之计啊,先让庾炳之到地方避避风头,以后有机会再调回中央。不过这对于何尚之等人来说,就不是好兆头了!
政治斗争,要么不出手,出手一定要把对方整死,否则等对方翻过手来,自己以及身后的一家老小可就不保险了。现在摆明的情况是庾炳之圣眷犹在,这指不定哪天,庾汉三就又回来了。
何尚之能干到尚书仆射,那也不是省油灯。
看刘义隆拉偏架,他又给刘义隆写了长长的一封折子,鉴于太长了,这儿就不复制了,您只要知道够长就行。
但是这封折子里,99%是废话;真正给力的,就几句:“若言炳之有诚于国,未知的是何事?正当云与殷景仁不失其旧,与刘湛亦复不疏。且景仁当时事意,岂复可蔑,朝士两边相推,亦复何限,纵有微诚,复何足以掩其恶。”“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今者也。”
这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说,庾炳之这个人当年在殷景仁和刘湛的问题上,态度暧昧。庾炳之一边跟殷景仁保持关系,另一边又跟刘湛走得很近。况且当时殷景仁并没有什么错而遭罢黜,他庾炳之不敢坚持原则,做人没有底线,怕得罪人。这种人即使对朝廷有那么一点儿“忠诚”,也难以掩盖他的恶行。历览古今,没有象庾炳之这样过错累累,受贿百万,还能得到象他这样的高官厚禄的。
何尚之够狠,几句话就戳中了刘义隆的肺管子——庾炳之“为臣不忠”、首鼠两端。
一个皇帝的,如果手下大臣贪点儿,恐怕还能够容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的不忠;何尚之这番话无疑触动了宋文帝刘义隆的心病。
这份折子上去不久,庾炳之被免官;两年后,病死于家中。
多说一句吧,庾炳之被罢免后,刘义隆以沈演之接替了吏部尚书一职,沈演之在吏部尚书任上不足一年便病死了。
几年内讧下来,几经人事变迁,截止元嘉二十七年,刘宋朝廷上的重臣分别是,太尉刘义恭、司空刘义宣、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吏部尚书江湛、侍中徐湛之、何攸之等。
以上这些人,构成了刘宋朝廷的组织结构;看看人,基本上都是能整人,但整不了事儿的主儿。
当然,这还是没完全回答,拓跋焘南下时,刘宋北部边境为什么会那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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