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诗十九首中,有一首在鉴赏界备受争议的诗,站在不同的理想、不同的角度,许多评论家对其的理解都不一样,它就是被誉为‘五言之冠冕’的五言古诗《涉江采芙蓉》。
笔者今天把这首诗剖析给大家,请大家和我一起学如何多角度鉴赏诗词。
【词义释疑】
1)芙蓉:是荷花的别称,睡莲科,它的意象一般是娉婷、高尚和衰败(残荷);在古代还有‘夫容’之意。在这首诗里,按照古时还没有意象一说的这个渊源,芙蓉是借喻。
2)兰泽:是指长着兰草的沼泽,芳草的意象有三,一是寓意着离恨,取其更行更生更远的意境,一是寓意着心有所属,比如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有一种是比喻思念。芳草在这里也是借喻的手法。
3)遗:是赠送的意思,读作wèi;远道:是借代的用法,指的是在旅途上的人。
4)还顾:是回头看的意思;浩浩:有时指浩荡的水势或者风势,有时指心胸坦荡,有时候也指广阔无际,这里是广阔无际的意思,特别指路途遥远、前途未卜。
5)同心、离居:同心是两人的心,离居的是两人的身。
6)终老:度过晚年。
诗的全文采用了赋写的手法,叙述‘过江采芙蓉’从而引起一些感慨和内心的感触,并在中间杂有‘比’的手法,最后感慨人生未知的凄凉。特别要注意的是第二联和第四联的末句,都是纯粹的感慨,这是直接抒情的手法。
【鉴赏与剖析】
这首诗在鉴赏界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但是很多人第一次读的时候感受到的好像都是一个女子的哀怨。而如果你多读几遍,并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揣摩、去推测,就可以体会到这种表面看似清晰而实际上又模糊的机关诗的巧妙构思。
那么,我们先从主人公是一个男子的角度出发来解释一遍:
1)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我欲渡江而去追寻心中的高尚追求,在那兰草层生的沼泽有着我心中的所属(这里的心有所属不是女子,而是引申为理想)。
2)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追寻的理想实现之后我要赠送给谁,远在旅途的我心中也一直在反复思考。按照这种解释,前面一联是赋中有比的手法,这一联是直抒感情的赋写。
3)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前途依然是那么的渺茫,未来的艰辛也一定不少,我却忍不住经常回头望向故乡。(在这一联,应理解为倒装句式)
4)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那个曾经和我同心而结的人却不能和我一起,也许我们都要忧伤终老。
这种解释的合理何在呢?
我们从前面的意象意境知道芙蓉、芳草都可以比喻为心中高尚的理想或追求,这也是一种心有所属。那么,我们从一个男子的角度出发来理解一个涉江而去追求理想的人又有何不可呢?
他要追寻的芙蓉和兰草在何方?在远方,于是他涉江而去,离开了心爱的人和家乡。在途中,他也许一直在幻想着自己未来可能的成功,这种踌躇志满渐渐给他带来的心灵喜悦,让他忍不住幻想以后成功的喜悦分享给谁?
当然,刚刚离别妻子和家乡,在茫茫的征途上,他第一个要回望的永远是故乡和爱人,这是一缕心底的柔情油然而生,当然要分享给自己心爱的人--那个和自己永结同心却离索独居的人!
他在漫漫的长路上有着大把的时间去思考,可是,正因为长路之漫漫,主人公思绪万变,一旦触碰到现实又会产生一种忐忑和惶恐:如果我的理想实现不了怎么办?
理想实现不了,只怕自己仍要坚持下去,‘男儿志在四方’是古时游子的朴素观念;而这种理想若是真的实现不了,只怕主人公还要继续去追求,而心爱的人却只好一直在家里苦苦守候,这就是双双忧伤终老。
解释的有些粗糙,但这种感受作为男子的话,会体会的很深。
那么,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来解释这首诗,也是普遍流行的观点-历来诗词评论家认为这是一首女子思念远行追求理想的男子的诗。
1)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我在江中采摘着莲实,心中却想起他的面容。那兰草层沼泽密密麻麻生长的芳草,像是我心中对他的思念。
2)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采摘的莲实赠送给谁呢?要送在远道上我思念的人。注意,按照这种解释的话,这两联就是‘兴中有比’的手法了,比喻的是芙蓉、兰草,兴起的是思念如芳草,这个客体的寓意是更生更行更远、密密麻麻;而主体表达的时候是‘采芙蓉和兰草给谁,是在远道上的人’,而‘远道’在这里不仅仅是借喻为思念的人,还表达了一种随着道路的蔓延而寸步不离的思念,这个主体和前面的客体又是一致的。
所以,如果按照这种解释,这两联又是兴中有比的写法。
作者的构思巧妙你们知不知?
3)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那个人也应该在此时回望着故乡,可是,他的征途又是那么的渺茫而不可知。
4)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们早已永结同心却不得不天涯相隔,而他的追求能否达到还是未知,只怕此后的余生我都要忧伤至老。
这两种意思都是可以的,而且是十分自然的。从这样一首诗里,我们学到的不只是这种双层意思的机关之巧,更是作者独到匠心的打造。可见,精益求精地雕琢一首诗也是诗词大道。
【排章布局】
这首诗在排章布局上是十分典型的起承转合。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一起一承,从涉江采芙蓉而见兰草,引出心中所思;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承,接上联写采摘为谁,思念为谁;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转,转到所思念的人角度表达对前途的迷茫;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合,结第二联和第三联,表达思念之深。
古诗十九首,首首经典,首首深得‘清老’之道,难怪连陶渊明、杜甫等人都要模仿古诗十九首写上几篇,以验证自己的创作能力是否可与古人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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