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李邕》是李白年轻时的作品,诗中大鹏的形象虽写的壮阔、高远,但毕竟因为年轻,或多或少带着点年轻人常有的心高气傲、年少轻狂,让大鹏这一形象稍微显得单薄。然而,《临路歌》是诗人临终之前的作品,这时候诗人尚且以大鹏自比,那么这时大鹏这一形象,有了生活的积淀,就显得厚重的多了。我每每读《临路歌》此诗,都有一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壮美之感。甚而有一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壮之叹!
《临路歌》有人认为“路”应该是“终”之误。我觉得未尽然。虽是临终之前作品,但未必就要命题为临终歌。其实,纵观李白秉性,他更有可能用“临路歌”为题。原因有二:其一是李白对于自己生命的终结应该是很坦然的,从《临路歌》就可看出,通篇只有对自己壮志未酬的遗憾,而没有对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的悲伤。所以不会抒临终之悲情。其二是李白一直认为自己是来自遥远的月亮,故此,一生求仙问道。他甚至认为自己的生命结束只是重新上路,回归月亮故里。他在《大鹏赋》里就借司马子微之口说过自己有仙风道骨,神游八极之表。此可为明证!再者,民间不是也有个传说:有一次李白泛舟海上畅饮,在喝到尽兴之时,看海里明月,说道,我欲归去,于是一脚踏出,水遁而去,自此不返。这似乎也可佐证李白之自命不凡。所以,我以为用《临路歌》更为恰当。临路歌,就是诗人临近上路,归去月亮故里之前所咏唱的一曲悲歌。
《临路歌》用骚体,我觉得这是恰到好处的。这一只睥睨寰宇的大鹏,也只有骚体这样的体裁,才能够承载。也正是因为骚体,让我读起《临路歌》一诗,不仅感受到了“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雄奇壮美,也让我感受到了“虞姬虞姬奈若何”的无奈悲伤,更让我感受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激昂慷慨。
“大鹏飞兮振八裔”,八裔,指八荒之地。这一句应该是回顾过去,比如仗剑行侠,比如应召入京,比如入永王璘幕僚欲报效国家奋勇杀敌等。总之,这一句概述大鹏之不同凡响。“中天摧兮力不济”,中天,半空也。力不济,后力不继也。大鹏振翅高飞,欲有所图谋,到达半空,因时因地因人等等缘故而后力不继。也有可能特指,欲随李光弼奔驰沙场杀敌报国,却最终因病而还一事。多无奈啊!不知为何让我情不自禁想起谭嗣同的诗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餘风激兮万世”,大鹏振翅高飞遗留下的影响,应该会在后世激荡吧!“游扶桑兮挂石袂”,扶桑,神国里的神树,加一个游字,在这里应该是指大鹏离开世间。“挂石袂”,石有人疑为“左”之误,我觉得还是应该做石袂解。袂,衣袖也。可借代品行,如两袖清风。也可借代作品。所以,“挂石袂”,应理解为彪炳千古的品行或作品。这句就是说,大鹏离开世间神游扶桑之后,其品行或说作品一定会彪炳石碑的。全诗到此,诗人借大鹏振翅高飞,睥睨寰宇,而又折翅中天这一形象来抒发自己空有雄心壮志,而又壮志未酬的悲伤、无奈与遗憾。这时,诗人自己与大鹏重叠了。大鹏就是李白,李白就是大鹏了。全诗最后用孔子泣麟的典故,表现了自己生不逢时的感伤。“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是啊,即使后人能够理解我的品行,或说得到我的作品,然后传下去。可惜,像孔子一样能懂得麒麟的人都已经亡故,后人也只是看到我壮志未酬的一面,谁还能了解我是因为生未逢时才导致失败的呢?这最后两句恰似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的最后感慨:“微斯人,吾谁与归?”
《临路歌》是李白的临终绝唱,至此之后,李白的歌声再也没有响起。但那只睥睨寰宇的大鹏早已把他的品行与作品播撒空中,一直传唱,传诵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