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这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不可忽视的名词。古代的中华文明是农耕文明,是定居耕种土地的民族。而在中原大地北方,在广阔的欧亚草原上,生活着各支游牧民族。他们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他们的战士来时一阵风,历来都是中原王朝的边患。
于是,历代中原王朝,沿着农牧业分界线的群山之中,修筑起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军事防线,这就是边塞。边塞中最著名者,莫过于长城。
从农耕区域出发,向北方蒙古大草原的方向出发,在古代,这就叫“出塞”。时值金秋,正应了范仲淹那句名句“塞下秋来风景异”。
渔家傲·秋思
(宋)范仲淹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写这首词的时候,范仲淹正在陕北,抵御刚刚崛起的西夏。狭义的边塞,本来只是指的这个方向。唐朝以前,来自北方的边患,主要来自于西北方向,匈奴、鲜卑、突厥,在晋北、陕北、陇西一线,数百年来前后相继,威胁着中原王朝统治的腹地。那时候中华文明的统治中心,在关中地区,在河洛地区,以长安和洛阳为核心。文明的繁华招引着游牧民族的铁蹄,长安和洛阳也一次次兴盛,一次次倾颓,终于在唐末五代的连年战火中,彻底丧失了建都的可能。
此时,契丹崛起于北方,它的威胁方向,却是开始转向东北。
北京北面的燕山山脉这一线,历来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部落的第一线。早在秦汉时期,这附近的渔阳、上谷、右北平等郡,就是抵御匈奴的前哨,只不过那时西北方向的压力更大罢了。而到了残唐五代,契丹崛起,东北和正北方向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中国内地正是四分五裂的时代,若干小政权彼此争斗不休。“兄弟阋于墙,则外侮必至”,大好时机,契丹怎会浪费?通过那个著名的“儿皇帝”石敬瑭,契丹获得了燕云十六州,这是塞外民族数百年来梦寐以求的进军中原的前进基地。而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则恰恰相反:燕山防线丢失,游牧民族的铁蹄挺进中原再也没有像样的屏障,华北大平原平平坦坦,正适合跑马。
再加上,这时候的契丹,早已不再是数百年前的匈奴、鲜卑、突厥,而是更加有统治能力的民族。他们建立的辽朝,在草原地区实行适合草原的政策,在燕云十六州汉地,则实行适合农耕地区的政策,在那个年代,甚至搞起了“一国两制”。再以后的金、西夏,都是已经是高度吸收了中华文明成果的民族,比数百年前的北方民族更加不好对付。
就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以说,从唐朝“安史之乱”时开始,中原王朝是在从北方来的游牧民族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之下,在数百年之内国土一点点被蚕食,终于在南宋末,被蒙古人彻底占领了全部国土。
也正是在元朝,长城变得不再必要——既然长城内外都是大汗的领土,那么还有什么防御的必要呢?
可是在明朝,这很有必要。明朝是修长城修得最勤的朝代,东起山海关,西到嘉峪关,明朝沿着这一线建立了九大重镇,号称“九边”,皇帝更是亲自搬到北京来住,号称“天子守国门”。可最终还是没能阻挡塞外的铁蹄,在内忧外患之下,明朝亡了。
清朝又不一样,它自己就来自于塞外,而满蒙既然一家,那么长城又变得没有必要了。从古到今的“边塞”的概念,到这时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今天,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土辽阔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里,“塞外”、“边塞”这样的名词,也就只剩下了历史和地理上传统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