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一场雨,沿途树木葱郁,水田如镜,偶有白色的水鸟在田间觅食。我随水鸟拐进了一个深深的山冲。
山冲名叫里叶村。我在村里闲逛时,遇到了一个老人,叫江金狗,六十多岁,像退休的老师。
叶村就是叶家人的村子。令我好奇的是,叶氏宗族中怎么偏偏有一个姓江的人。江老说,他本不是叶村人,他是在小时候,从轿顶山东北边的碧岩村迁来的,也就是诗仙李白“夜到清溪宿,主家碧岩里”的那个碧岩村。
江金狗老人带着我,在村里转了一圈。看了村里南宋年间建造的廊桥,看了千年的桂花树和百年的槐柳,还看了叶氏的宗祠。他说,被毁的白云寺,如今只剩下遗址了。前几年,有一个日本文化访问团,来池州寻找白云寺。接待的人茫茫然,白云寺在哪?当访问团翻山越岭来到里叶村时,见到的只是一块开着灿烂的油菜花的菜地。在仅剩的几块残垣断壁上,爬山虎紧紧地贴着岩石,保护这块土地上最后的一丝禅意。
访问团唏嘘不已。有人低着头念了一句诗:“黯与山僧别,低头礼白云。”念罢,一行人黯然离去。
一个老农就在白云寺的遗址上种菜。他对我们比划着,哪里是大殿的墙基,哪里是山门,哪里是僧人们休息的寮房。他以为我是来恢复旧寺的,一个劲地说,只要一开工,他会把菜地让出来,一分钱也不要。老农说,以前白云寺有一口大钟,大到几个人手拉手都合抱不下,可惜让人毁了。有时他种菜时,似乎还能听到钟响。
小时候,读李白的《秋浦歌》:“桃陂一步地,了了语声闻。黯与山僧别,低头礼白云。”只知从字面上了解它的意思。后来,我偶到轿顶山的葛洪岭下,在那里,说一句话,山谷中竟有回声,这大概就是李白说的“了了语声闻”吧?至于“低头礼白云”中的“白云”竟是一座寺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千年前的《秋浦歌》,写得真是安静如画。
作者:王征桦 来源:扬子晚报 编辑:华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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